第十四章 人祸

　　周涛不是本地人，他父母家在距离S市不远的地级市——H市下辖的某小县城。家中老人刚六十出头，身体很好，退休金也足够花用，身边还有两个女儿，即周涛的两个姐姐照顾着，可以说老两口生活的挺滋润，基本不用周涛担心。

　　周涛是二老唯一的儿子，因为工作的需要到S市工作，并在这里找到了老婆刘晓燕。

　　可以说，周涛能在S市结婚并定居，是得到双方父母的鼎力支持的，两个姐姐也慷慨解囊一人给了五万。

　　即使如此，小两口也是贷款才买下这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两人也商量好，将来会一并接双方父母过来养老。

　　这些天，遮天蔽日的暴雨刚结束，紧接着又陷入“病毒恐慌”，这会儿又来了“电荒”……生活中出现的一连串意外难事已经让周涛夫妻俩疲于应付了，之前考虑到怕老人担心，电话线路通了之后也都是报喜不报忧，却没想到老人家那边的情况还不如这里。

　　作为地级市，H市在各方面的资源设施软硬件等等都不如省会城市S市，而且当地政府的领导也缺乏力度，先前的暴雨救灾就出了不少纰漏，这没缓过劲的，随后来势凶猛的“流行病毒”就更控制不来了，导致全市区的疫情传播扩散速度很快，当地人人自危。

　　H市的市区都如此，下属的小县城情况就更是不堪了。雪上加霜的是，周涛父母所在县城的县长还爆出了大丑闻——包养情妇倒卖救灾物资。

　　这位极品县长先后包养过不少情妇，这任情妇则是“在职”时间最长也是最得他宠爱的。如果不是因为仕途需要，他早跟家里的黄脸婆离婚，娶这块心肝肉了。

　　因此，县长不但给自己的情妇搭建了几处爱巢，就连那四天多的暴雨，救灾指挥也一直是躲在情妇家里。最胆大包天丧心病狂的是，从10月末开始，市里分配给的各类救援物资等都被他和情妇截留了大半，由情妇的弟弟便宜小舅子做倒卖牟取暴利。

　　快到退休年龄的县委书记对此睁一眼闭一眼，装没看到。

　　官场上本来就是瞒上不瞒下，县长一手遮天，一时间的也没人出头。真正把这事捅出来的缘由还是因为疫病的流行和难治。

　　出于对这种传染快死亡率高病毒的恐慌，当地掀起了抢购的大风潮，小县城里的现存食品、药品等货品很快被清空了，还有大批人因为买不到需要的物资而到处奔波。

　　这位县长的便宜小舅子本来就是当地的二流子出身，趁这时候，他一边把那些物资都提高十几倍的价钱限量出售，一边召集了自己平日里“志同道合”的那些小混混小流氓二流子，组成了“黑虎帮”，并认为自己大展拳脚的时候到了。

　　因为手里有紧俏的物资做后盾，“黑虎帮”发展的很快，迅速聚集了一百多号人。不消说，成员都是狗肉上不得台面的货色，仗着有货在手，不但干出不少欺男霸女的烂事，甚至弄出了好几条人命案，就此引发了当地社会秩序的动荡，民怨沸腾。

　　这时候极品县长才觉得事情有点不妙，这小舅子胆子太大，做的也太出格。这共产党的天下，黑社会的哪有啥搞头？关键问题是，他这一瞎搞不要紧，自己也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此时，一直自认是“屈居”县长之下的县常委、政法委书记也选择借此发难，一方面跟上级政府领导取得了联系，一方面立功心切，暗地调动公安干警和附近驻地的武警部队，想将黑虎帮来个一锅端……结果事机不密，黑虎帮成员早有准备，不仅如此，他们手里居然还有不少枪支武器，短兵相接，猝不及防的公安武警损失惨重。

　　一不做二不休的黑虎帮，顺势将县里有名的富人区洗劫一空，犯下累累血案，随即就在当地消失无踪，再找不到人影。

　　这样的惊天大案发生后，当地是人心惶惶。一时间民间甚至有流传说黑虎帮是要造反了，还说他们其实都没逃亡出外，而是隐藏在县城附近的村落里，伺机还会继续作案。

　　病毒已经让人终日恐慌不已，这次恶性案件更是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周涛的父母和姐姐，两个老人、两个女人，都吓得不行。尤其老太太，整晚上的睡不着，有点动静就受不了，是实在不敢在县城住了，所以想到来投奔周涛。

　　和谐社会居然会有这种事，周涛夫妻简直不敢相信，听得心都提到嗓子眼，放下电话后面面相觑，半晌说不出话来。

　　县城情况如此严峻，周涛怎么能不答应父母姐姐来投奔自己。

　　但，来是来，家里有住的地方，可这吃食……

　　周涛两口子盘点了一下自家的存货，就两个人吃还能挺一阵儿，毕竟上次在爱客家他们买了一些，这几天里他们夫妻俩都是省着吃的，现在还剩下不少。

　　可是，父母加上两个姐姐和大姐夫，外甥女（二姐前年离异，儿子判给前夫，现在是单身），五个成年人一个孩子，这……无论如何，存粮也不够这么多人几天吃啊。

　　出去买？别的不知道，这几天，同楼的邻居有不少人都开车早出晚归，也难得买到多少东西。

　　毕竟现在绝大部分人们都不上班工作了，S市本地的工厂大多停工停产，唯一外地来的物流运输全由政府和部队的有限人力调配流转，其他如大超市、农贸批发市场，现有的存货卖空，根本没得补充货源。周边那些个人开的小超市食品粮油店即便有些存货，也都闭门歇业自顾不暇。

　　现在全市只有政府掌控的食品专卖点才有食物卖，分别在市内五区每区设两个，时间是从上午九点卖到下午四点。

　　听去的人说，每天每个卖点，排的长队都是一眼望不到头，平日里超市特价鸡蛋老头老太们排的那种长队跟现在的队伍那是完全没法比。队伍外，也总有人拿着一沓沓钞票，跟每个在前面买到东西的人高价购买。

　　当然，钱的威力在这种时候已经很难抵上果腹食物的魅力了，几乎没人愿意用到手的食物去换那些价值几千、几万的纸币。

　　“怎么也得出去试试啊，要不，要不，人来了吃啥？”刘晓燕看着坐在床上狠狠抽烟发愁的丈夫周涛。

　　“那什么，你家那边……能不能……”周涛看着老婆刘晓燕，迟疑着说。

　　“我昨天打电话，你又不是没听到，我大嫂听说我们要借点粮食，恨不得从电话那头爬过来吃了我！我爸妈跟他们住，还有君君，没法子帮我，要是花钱就能买，他们早把钱给我了。再说，我听说她们余粮也不多了。”

　　是啊，现在是有钱没地方买吃的去！

　　“该死的，这都是什么事啊！！”周涛气得使劲揪住头发，恨自己的无力。怎么上次去爱客家没多买些呢，早知道，死也得抗袋大米回来啊！

　　可，可谁又能想到，现在这年月，居然还能出现这种没得吃的情况。这，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老公，你别这样！”刘晓燕不忍心自己老公这么自虐，赶快的上前劝他。

　　等周涛安静下来，两口子一起将所有有些交情关系的同事同学远亲全都找出来，一一电话联系，结果，完全没有愿意帮把手的。

　　“那个，远亲不如近邻，我看，不如跟咱楼住的这些人家说说……”刘晓燕心眼活，很快想出新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