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该怎么办？我不知道……

　　“夕颜，你想干什么？”

　　我强装镇定。

　　“哟，你知不知道不能在礼堂只能穿室内鞋？”

　　夕颜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

　　我莞尔，也回敬夕颜一个礼貌的微笑。

　　——确实，我看了一眼她们的脚，她们穿的都是室内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

　　于是，我把自己脚上的鞋子脱下来，整整齐齐的放在地上。

　　……她们没有做出什么动作，似乎诧异于我的大大方方，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我没管她们，因为地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于是我有些嫌弃的踮着脚努力往夕颜的面前跳。

　　“呵，在礼堂蹦跳？怎么，你没看校规？你脑子里怕不是空壳吧？”

　　突然，夕颜凶恶的声音打断了我。

　　……好吧。

　　我着实被吓了一跳，我承认，我还是那个一听到巨大音量就忍不住哭的爱哭鬼。

　　虽然觉得有点恶心，但我还是乖乖的踩上了又脏又冷的地面。

　　我身边的某个修女冷笑了一声——接着，我听到了玻璃的碎裂声，有人故意打碎了玻璃的烛台。

　　……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因为玻璃的声音像极了febee们的身体被击碎的声音，我好想哭、控制不住的想哭；很多、很多糟糕的事情像潮水一样铺天盖地的王脑子里钻……我好怕…我真的好害怕、我真的好想哭…

　　脚下发软，我一脚打滑，在周围一片幸灾乐祸的嬉笑声中，我歪歪斜斜的向着一地玻璃倒了下去——

　　完犊子了……我心里一悸，但是反而有种尘埃落地的坦然感，说不定受点伤她们就肯别再继续刁难我跟白兔了吧。

　　“诶……？”

　　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

　　我不可置信的眯起眼，地面离我很近很近。

　　我看到了垂在我面前的，涂着红色指甲油的幼小纤细的一只手，可以想象这双手的另外一只现在正搂着我的腰。

　　是菲妮的手，还有几只巴掌大的小人扑扇着翅膀，它们似乎很疑惑的看着我，扑闪着小翅膀在我旁边指指点点。

　　“是我留在你身边的那只使魔告诉我你有危险的。”

　　菲妮等着我稳稳地站好之后，才收回了手。

　　“是是你蝶啊……”

　　我有股劫后余生、但是又无所适从的感觉，我抓抓头顶毛绒绒的兔子耳朵……是你蝶它，原来其实是菲妮特意留在我身边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点小感动，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人都和以前那些人不一样，她们都很关心我……

　　“嗯。”

　　菲妮板着张小脸，没有表情，只是用矮小纤细的身体把我拦在她背后，那样子很矛盾——我第一次见菲妮真正生气的样子，虽然只是小孩子的身量，我却第一次感受到“杀”这个词离我这么近……

　　“我这辈子最烦的就是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臭贵族，如果不是你们，爱丽之前也不会变成这副样子，给我板一板你们那套恶臭行径，我懒得收小孩的spt！”

　　菲妮甚至只是稍微动了动手指，密密麻麻的使魔们就把夕颜以及八个修女都包的严严实实、吊在半空中。

　　“你知道我是谁吗！！别指望有校规保护着你们就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狗东西！！该死的转校生……！”

　　夕颜还是那么不讨人喜欢，那么臭屁，明明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还在空中扑腾着四肢，丑相百出。

　　“……你哪怕有一点像你姐就好了。”

　　我发自内心的替朝颜感到头大，于是现在也发自内心的替朝颜小声的叹息。

　　“长得挺像的，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菲妮小声补刀——

　　“对了，一切形式的校内的非正义暴力行为包括言语上的暴力，理应都该移交学生会处理的，这家伙这下该收拾收拾东西趁早滚蛋了。”

　　菲妮动了动手指，那家伙估计还想骂点什么，一只使魔抓着她后背的衣服狠狠往一旁的柱子上一撞，夕颜的四肢马上像面条一样软塌塌的垂了下去。

　　…她可算闭嘴了。

　　“把她做的事用纸写个清单贴这家伙脑袋上，然后你们拎着她给全校的同学看看这是个什么货色，最后再交给朝颜看看她妹又干了什么好事。”

　　对着似乎是头目的最大的一只使魔，菲妮用和外表年龄完全不符的语气交代着。

　　————

　　“……呃，谢谢你，总之我感觉你并不像白兔说的那样是个坏人。”

　　变得再次空荡荡的礼堂里，我小声的跟菲妮致谢。

　　菲妮又恢复成了熊孩子一样的状态，用手指蘸着灰尘在地板上画画……没啥好看的，很无聊，因为是火柴人。

　　我抱起白兔，笼子里的白兔紧闭着眼睛，蓝色的血把它的皮毛浸的一块一块的，但是它还有呼吸，肚皮一起一伏的。

　　我把小兔子抱进怀里，像记忆里“母亲”哄小孩一样拙劣的模仿着摇晃着，唱着母亲常常唱的歌。

　　我突然很绝望——因为我发现有些事情并不是意味着我看过了、并且我不会遗忘任何记忆，就能模仿的很像，相反，此刻的我手忙脚乱，不知所措。

　　我第一次尝试把一条小生命抱在怀里哄。

　　更绝望的是，白兔依旧没有醒……

　　“白兔是不是说，我是个坏蛋来着。”

　　菲妮突然说话了，小家伙一只手拄着头，小脸圆滚滚的，头上还落着一个巴掌大的小人。

　　“……是的。”

　　我把白兔抱得更紧了些，因为不知道怎么回答菲妮，我只好实话实说。

　　……我有点崩溃了，因为我突然不知道失去了白兔我该怎么办。

　　“哦，我确实不是好人。”

　　菲妮没有否认，小家伙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自己和自己玩——果然是小孩子脾气，她居然不嫌脏的吗。

　　“为了爱丽……也就是爱丽丝你从前，我把很多febee都变成了我的spt，也杀了很多人。”

　　“变成spt的febee，就相当于是死了吗？”

　　我迷迷糊糊的问菲妮…虽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过在这样一片黑暗的环境里没有人跟我讲讲话的话，我觉得我马上就会哭出来。

　　“嗯，是的，因为他们都跟夕颜一样，是很坏的人，他们害了爱丽你，所以应该接受惩罚。”

　　菲妮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块我早上吃过的同款锅盔，坐在地上就开始吃，完全不顾小白手上蹭了一层灰。

　　“……我是觉得既然我还没有死掉，让别人接受死这样的惩罚太过分了。”

　　我小声的，既是说给菲妮也是说给自己——如果夕颜害死白兔的话，那她就给我等着吧。

　　菲妮挑着眉，似乎对我说过的话感到不可置信，手里的锅盔都掉到了地上，不过熊孩子到真是一点都不嫌弃，马上捡起来就又要往嘴里怼。

　　“脏！！！你tm在干啥啊！！！！！！”

　　我大吼着把菲妮手里的锅盔抢过来扔向远处，作为一个有点洁癖的人，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可是不苦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三秒落地不脏……”

　　被我扯着嗓子骂了一顿，小不点眼睛里马上就开始闪泪花，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但是她委屈个啥啊？委屈的应该是我才对啊！

　　所以说，我最讨厌小孩子了！

　　…

　　……

　　“所以为啥你俩处理完那个蠢蛋了不叫咱进来啊。”

　　尹不苦蹑手蹑脚的钻进来，她打了个小手电，然后这小崽子看了一眼坐地大哭的菲妮，又瞅瞅我。

　　…………我努努嘴，代表我真的没欺负这个小崽子。

　　“你瞎啊！刚才九个人被拎着飞出去了你没看见啊！”

　　菲妮似乎把从我这里受到的委屈都撒在了尹不苦身上，开始大闹。

　　“老子离正门老远站着谁知道你那nt使魔又不跟老子同一条道老子看不见怎么了！”

　　尹不苦马上就爆炸了，于是两个小崽子你一言我一语，像两只鸡崽，在礼堂里叉着腰，互相瞪、跺脚、唾沫星子横飞的同时两只手比比划划指指点点，开始向着虚空索敌。

　　……果然，我很讨厌任何幼崽形态的东西。

　　我的情绪已经够糟糕了，根本没有心思安慰去拉架，要是白兔有个好歹，我真不知道我以后的路要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