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说起来，这还是礼堂那件事之后我第一次想一个人、出自自己想法的四处走走——

　　现在是修女们早训的时间，我像个傻子那样浑浑噩噩的站在走廊中间，修女们一路小跑，行色匆匆的提着裙摆，跟我擦肩而过，而这湍急的人流散发出热气，就好像温热的翻腾的、混杂着泥泞的废水。

　　四下逃散般的人群，给了我一种好像全世界都在逃避我的错觉、她们逃避我的阴郁、对我感到避之不及。

　　……温、热？

　　下意识的联想到这个词，我突然感到很茫然。

　　温热……听说人类哪怕其他的febee都是有体温的，人类和febee们的体表温度都在三十六点一摄氏度到三十七点二摄氏度之间。

　　我突然萌生出拽住一个路人问问“我是否拥有体温”这样的念头——

　　不过我知道大家一定都过的很辛苦，突然被一个陌生人叫住的话，一定会觉得我是神经病吧？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穿着白色的病号服——回到学校之后就换下了尹不苦的衣服，在一身黑袍的修女之间一定看着非常格格不入吧？

　　……想到这里，我愣住了，突然感到很想哭。

　　为什么呢？我开始害怕自己和周围的人看起来不一样了……

　　迷迷糊糊的，我就这样被人群推搡着，被挤进了令我感到可怕的鸟笼电梯里。

　　“小姐，请问您要去哪一层呢？”

　　一位修女礼貌但是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拍了拍我。

　　“啊……我…”

　　主要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随意吧。”

　　我勉强的笑了一下，尽量让自己不要在那么多人眼里显得很奇怪，我看到有人眼神躲闪的看了我一眼，不过她们那种疑惑又惊讶的表情没有停留很久。

　　尽管如此，还是让我感到受了内伤一样难受……

　　…

　　……

　　我浑浑噩噩的下了电梯，来到了校门前。

　　大概是因为早上的原因——我发现每天早起的时候我的心情状态都非常差劲。

　　但是走到校门前，我突然不太厚道的笑出了声——

　　只见一只肥硕的小蠢货，正被五花大绑的吊在高高耸立的冰冷混凝土校门前，尹不苦像是晴天娃娃一样随冬日的冷风摇摆，不时创上冰冷的混凝土墙壁，发出猪仔一样含含糊糊的嗡鸣——她甚至被人堵上了嘴。

　　“呜呜！！呜！嗯嗷——！”

　　尹不苦在看到我的瞬间，突然对我怒目而视，她额头上青筋暴跳，憋了半天，她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马嘶。

　　……我被吓到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以为尹不苦是不是快要变成了一匹战马。

　　而后，我回过神，攥了个雪球，对着尹不苦扔了过去。

　　“嘎！嘎呜哇！嘎嘎！！”

　　尹不苦竟然同时迸发出了凄惨的猪叫跟鸭叫，那声音空谷传响，哀婉久绝。

　　我心情大好，脑子里想着要不要去食堂弄些吃的然后在尹不苦面前吃。

　　————

　　校门通往教学楼组有一段漫长的室外距离，而我们的主角爱丽丝现在正穿着单薄的病号服，走在室外白雪皑皑的小径里，因为穿的单薄，即使曾经训练有加，爱丽丝现在也觉得有些受不住了。

　　这只喜欢胡思乱想的小兔子思考了一下，虽然总感觉会遇到些什么，但是小兔子很怕冷，于是走向了那条没有什么人会经过的、但是距离室内距离更近的小径。

　　就这样，爱丽丝被一个跟神经病一样的学生拦了下来。

　　——到现在为止，爱丽丝还没有意识到，一旦离开了azalea的校门，即使是黑矢想要保护她，都会变成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爱丽丝同学！您也一定很讨厌黑矢那家伙吧？那个高高在上、自鸣得意的家伙……您也一定想要把那家伙从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拽下来吧？加入我们反抗社吧！”

　　现在，爱丽丝就被一个神经质给缠住了。

　　“爱丽丝同学，您那日的勇敢表现被我看在心里……我对您敢于反抗黑矢的银/威的精神感到非常感动！这么多年…这些假仁义的修女都只想着自己，干着霸//绫、欺压同学的罪恶勾当，爱丽丝同学是您让我燃起了……诶您？！？！”

　　爱丽丝一把推开那个其貌不扬、戴着小眼睛的雀斑修女。

　　“滚开。”

　　冷风吹来，爱丽丝打了个哆嗦，爱丽丝现在不想跟这种拍马屁的精神病拉扯，小兔子虽然天真，但一直以来饱受白眼的可怜小兔子察觉他人恶意的能力还是非常敏锐的。

　　现在，她很后悔走了这条没什么人的小路，她只想快步跑回病房，换上她的衣服、然后捧着冒着热气的汤缓解一下她冻僵的双手。

　　“爱丽丝同学，您是推翻azalea的暴力统//智的唯一希望了！爱丽丝同学我在azalea学院第一次看到普通人身上散发出的人性之光爱丽丝同学您看您要不要加入我们社团去对抗……”

　　那个人开始死缠烂打，挂在爱丽丝的身上，不让爱丽丝走——与此同时，爱丽丝突然发现，这家伙也没有体温……

　　“好吧，加入你们社团，我有什么具体的好处吗？”

　　爱丽丝佯装同意，一把把那家伙从自己身上薅了下来。

　　“那是自然…爱丽丝小姐您想，如果打败了黑矢那家伙，那家伙的钱，可就都是我们的…”

　　爱丽丝从那家伙眼里看到了极尽全力遏制、但也狡黠的笑容。

　　——看来这家伙并不像她自己描述的那样大义。

　　“我可去你奶奶的吧！”

　　爱丽丝一脚踹向对方下吧——这是最快、又最不至于意外导致死亡的将人击昏的办法，砰的一声巨响之后，爱丽丝发现这家伙的下吧简直比石头还硬。

　　雀斑修女仅仅是倒在了雪地上——她根本不是人类或者febee，她根本没有晕倒。

　　爱丽丝看到那家伙的身影闪烁了几下，在不到一秒的卡顿间隔中，爱丽丝眼尖的发现，那根本不是人……

　　那是一只大兔…

　　外表肮脏、身上流着黑色污渍，勉强保留着人类相貌的大兔……

　　有人给这只大兔装上了认知干扰装置，并且控制着这只大兔的一言一行，与此同时，爱丽丝从那只大兔身上感受到了那日在贫民窟、背后传来的冷峻恶意。

　　没有人给予爱丽丝誓约之吻，那么爱丽丝自己就没有什么跟大兔作战的能力，意识到这点的爱丽丝，只能尽全力的逃跑、希望自己能赶快遇到一个修女。

　　——不过，谁会在斋戒日期间往学校大门的方向走呢？修女们昨日都已经被黑矢惩罚尹不苦的雷霆手段吓破了胆；况且爱丽丝自己不知道，她走上的这条小路，正是废弃的旧校舍。

　　爱丽丝这样是不会遇到任何人的——不，遇到任何人的话她才更需要警觉。

　　可惜爱丽丝根本不了解azalea，根本就不知道……

　　“呼……”

　　爱丽丝钻进教学楼，背靠着门，但是敏锐如她，几乎瞬间就发现了这间教学楼似乎和主教学楼不太一样……

　　地面上和窗户上都积累着厚厚的灰，室内空间因为堆放着很多废弃桌椅因而变得空间狭小而逼仄，因为窗户上蒙着灰以及废弃桌椅，这里光线很差，甚至这间教学楼里没有供暖。

　　但是，虽然光线很差，爱丽丝也依稀看到了厚厚的灰尘上，有人比起自己刚刚进入了这里，并且留下了厚厚的脚印。

　　爱丽丝后知后觉的悄声向门的方向退去，只希望不要惊动此处的另外一个人。

　　但是，虽然爱丽丝的处理很警觉，只是来到这里的人似乎以及恭候许久了，根本不打算放过爱丽丝——

　　一道白光闪过——是闪光弹，爱丽丝觉得眼睛很疼很疼，但还是下意识向身边有衣物摩擦声的地方一脚踹了过去。

　　爱丽丝明显感到自己踹中了那个人，那个人倒下了！现在只要想办法恢复视觉……爱丽丝想着，却恍恍惚惚的感觉自己的意识很沉、很沉。

　　一种无形的力量，正在把爱丽丝的意识向着更深、更阴暗的回忆的深海里拖拽。

　　就这样，爱丽丝感到自己的意识和身体被切断了联系，于是重重的摔向了地面，任由自己掉进那段不堪的负面情绪里。

　　…

　　……

　　地上的人被打得不轻，摇摇晃晃的扶着墙壁起身，擦了擦自己被爱丽丝一脚踹到飙血的鼻子。

　　“可恶…黑矢朝颜，你这币娘们…！”

　　那是一个留着栗子色短发、戴着圆框眼镜、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修女服小姑娘，小女孩的右脸上有一道从额头贯穿到嘴角的伤疤，因此，虽然可爱，但那气质却让人感到可怕。

　　“b娘们，就连你的狗腿子都敢伤我……！可恶、可恶、臭b、跟你那小三老娘一起下地狱去吧！”

　　小女孩一边怒骂着黑矢，似乎要把对黑矢的怒气都发泄在爱丽丝身上，她一手扶墙一手擦着鼻血，狠狠的踹爱丽丝的脑袋，而后，似乎感到不够解气，又扯着爱丽丝的额发，狠狠往墙上撞。

　　啪，啪。

　　墙上留下了圆形蓝色的触目惊心的印子。

　　“哟，这次老实了？”

　　夕颜从桌椅的阴影里走出来，她穿着一件挡着脸的袍子，脸上挂着很惬意的笑容。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虽然这恶童一向跟黑矢家不对付，但爱丽丝是夕颜心里的一根刺，这非人类贱民害的她被姐姐亲手开除了学籍，甚至要被送离极东去欧洲支部的修道院苦修——那跟被开除了黑矢家家谱没什么两样，谁知道以后要过什么凄惨的日子。

　　所谓内鬼难防，这恶童想拿爱丽丝让朝颜不好受，夕颜只是单纯希望爱丽丝不好受。

　　“我把精神干扰装置装在了我自己身上，反正我肯定打不过这家伙，只要这家伙和我有肢体接触，装置就会生效，被装置影响的人就会在自己最糟糕的回忆里度过大约一千年的时间……基本醒来后也会变成疯子。”

　　栗子色短发的小女孩打爱丽丝打到手疼，于是泄了愤一样把爱丽丝扔了出去。

　　爱丽丝闭着眼睛，睫毛不时微微颤抖一下——她在做噩梦，而且最糟糕的噩梦会在她的精神世界里持续千年。

　　“……这，还是有些过了吧…”

　　夕颜听到这疯孩子的话，突然有些发抖。

　　……她只是单纯想让爱丽丝不好受，她并没想到这家伙下手这么没轻没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