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道歉就行

　　“我这人很好说话，不是小肚鸡肠，也不爱计较。这事，给大家面子，只要这小子道个歉就行！”刘大中说道。

　　“小伙子，你就认个怂，反正又不会少斤肉。”

　　“是啊！说声对不起。这有什么难？和谐社会，谁对谁错又如何，不就是表个态，大家好有个台阶下吗？”

　　“小伙子，你的路还长，犯不着犟！”

　　围观的大爷大妈们你一言我一语劝说赵辉，他们多是经年历久，活成人精的过来人，一看当下情形，纵不问情由，也猜得到这是个仗势欺人的戏码。但“富不与官斗，贫不与富争”这由来已久的观念，早就被他们的精神醖酿成液，渗透到四肢皮肉筋骨血脉之中，到头来不是这个理也是这个理。

　　“不是......”赵辉望着七嘴八舌说着话的大爷大妈们，对他们恨不得替自己道歉以求平息事态的情状无可奈何。此情此景，赵辉只想置身事外，冷眼旁观，然后热血上涌，赋诗一首，针贬人心。至于诗所构筑的后效是救病救人，还是放屁添风，他倒是浑不在意。只是这偶开天眼所觑的红尘，却把自己沦陷到了眼中人的境地，这就使他左右为难，无处发力了。他只感觉到自己每多说一个字，都会使自身能量无尽消耗，一股不知起于何处的外力把他逼仄到寒潭渊底。

　　“对不起！我道歉。我可以走了吗？”赵辉双手一摊，望着刘大中耸了耸肩，意无可否地说道。赵辉对刘大中这种自出生以来便欠缺管教的人，实在没有丁点好为人师的激情。更何况在围观群众眼里，自己能做到道歉了事，明摆着就是占了出门捡到宝的天大便宜。

　　“唉......，现在的年轻人！”围观群众见赵辉没有出现他们意想之中的诚惶诚恐，汗出如浆情景，甚至连低眉顺目，畏畏缩缩的应景情态都没呈现出来，不觉意绪索然。品着赵辉味如嚼蜡的话，不满之情溢于言表。好象觉得自己投之以桃的爱意，没有得到报之以李的情果。

　　“不知好歹！”

　　“不知所谓，以为自己是谁！”

　　“要强一分钟，后悔一辈子！”

　　“这态度，哪是什么道歉？明摆着是在找打。”

　　“人贱是天生的！”

　　……

　　“你看，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现在不是我不得，而是人民群众不得！你这态度，就算我大人有大量饶了你，人民群众也不会饶了你！”刘大中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明真相的后来者更显得群情汹涌澎湃，有的打开了手机拍摄，有的竟然直接直播起来，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只有一点令刘大中莫名其妙，就是自打投胎以来他好象第一次与人民群众站在了一起，甚至还隐隐约约之间，他的言行举止都表达了民心所向。他很享受这种突如其来，却能被自己至高情商捕捉，甚而可被自己至高智商凝炼成刃，杀人无形的感觉，他觉得此时此刻他完全可以代表人民毙了赵辉而无须担责。

　　“想走也行，跪下磕头！”刘大中声音冷冽，他竭力想表达出那种不杂一丝一毫个人情感之私，只是全心全意顺应民情的意境来。

　　“赵大中……”俞凤雅聚起全身的气力，愤愤地喊叫出来，但却不知如何接口。

　　“有大瓜！老铁们，千万不要走开。精彩内容，马上就来。”听到刘大中的话，原在一旁单手拿着手机絮絮叨叨，自拍自说的一个染着黄发的时髦青年叫嚷起来，把摄像头在刘大中与赵辉身上移来晃去，一脸紧张兴奋的样子，惹得群情更加高涨。一些原先劝说赵辉的大爷大妈见到如此势态，也只有扼腕叹气，皱眉摇头。

　　俞凤雅见到快要失控的场面，也早就不知所措，她小心犹恐被人猜地偷偷望向赵辉，心中直在埋怨这看似民工的小伙怎这么不知轻重，认个怂，道个歉，然后有多远跑多远，这有什么难的？总比被打得断手断脚还讨不到半分医药费好吧！

　　当她目光落在赵辉脸庞上时，从赵辉眉目之间透出的淡定从容，以及整个脸廓勾勒出的坚毅不屈之状，竟令她心中忐忑不安，一股只有自己体察得到的热浪涌动起来，泛上脸颊，想要羞赧低头避开感觉赵辉快要迎来的目光，但又熬不住那种一别就是千年的恐慌，刹那间不觉痴迷沉醉了。

　　“兄弟！不！大哥！人家发声让你下跪磕头，你想怎么办？你倒是呛一声，是从了他，还是怼死他！大哥别怕，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下跪磕头？这是人话吗？男儿膝下有黄金，这跪天跪地跪祖宗，哪有随便向他人跪的道理？我挺你。你发个声，怼死他，给兄弟涨涨粉。”黄毛青年一副看戏不嫌戏大的表情。

　　“这个事情我帮不了你！”赵辉朝黄毛青年洒然一笑。然后象看白痴似的眼神看了刘大中一眼，转身欲走。

　　“我说让你走了吗？你脑子里是不是全是屎？听不懂人话？”刘大中一个健步趋身向前，用右手狠狠地压住赵辉左肩。

　　“周身丈内，神鬼不莅！”赵辉口中念念有词，侧目盯在刘大中的手上。缓缓说道：“今日之事，我莫名遭灾，原以为因果业报，偶来偶去，不与你计较。我沉默以应，却被众人认为咎由自取，被你认为软懦无能，这些我也无话可说。谁料这样一来，反而加固了大众沉溺迷陷之状，使你意必固我之念更加炽盛。其间，你数次心生歹念，且在意念之中周密计划，只要触机生发，必致成行。后来，你又想因风纵火，趁势羞辱于我。现在，你还以为可以恃强凌弱，妄识如火，自取其辱。我告诉你，我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是你可以触碰的，你最好移开你的爪，逃进你的窝，不然你承受不了后果。”

　　“你叽叽歪歪叫什么叫？满嘴喷粪，臭不可闻！信不信老子捏死你！”刘大中搭在赵辉左肩上的右手抓紧，把右腿伸到赵辉身前，用右腿肚抵紧赵辉膝关节，微缩身躯，把肩靠抵在赵辉腋窝后，迅速伸出左手去拿赵辉右臂，想着猝不及防地给赵辉来个过肩摔，让他不死也成就个半瘫。

　　“蚍蜉撼树！”

　　电光石火之间，赵辉话音末落，却只见赵大中倒在地上，踡缩着身躯，双手紧抱右脚，杀猪般地大叫着，“操你妈”等等短平快的污言秽语倾筐而出，还伴着磨牙咬舌的各种诅咒。

　　围观的群众不明所以，只觉得这画面诡异，用手机拍摄的人不断地按着回放暂停键，也没有搞清楚刘大中为什么倒地大叫，只觉这一切如梦似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