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晚自习的垃圾

　　夜空明净，星光灿烂，但学校的操场却是一片漆黑，仿若一头巨兽张大了嘴巴，吞噬了所有的光线。刘憬从饭店射出的淡黄色灯光中走过，他的目标是穿越操场到达七八十米开外的垃圾场——远远看去那里白茫茫的一片，和清明时节的坟场颇为相似。

　　如此诡异的情景让很多下了晚自习的值日生都不愿意接受倒垃圾的任务，尽管他们只需要倒垃圾。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胆小，还因为垃圾场距离教室太远，出了学校大门还得绕着学校围墙走个小半圈。最要命的是初三要上三节晚自习，放学后已经晚上20：50，如果老师再延长几分钟放学，等同学们走出教室打扫的时候已经接近21点，等打扫结束的时候多半已经21：10了。而那可怜的倒垃圾的值日生只有在其他值日生打扫结束，背上书包回家的时候才能扫了垃圾去倒。等他回到教室的时候，其他值日生早已走在回家的路上了。所以，很多值日小组的应对方案就是一天换一人，有的小组正好七人，一周正好七天，正好一人一次。不过，由于星期天会放半天假，那在星期天倒垃圾的同学就走了不用晚上倒垃圾的好运了。不过，作为相应的代价，这个同学在星期天放学后必须独自一人打扫卫生——尽管如此还是有人乐意争取这一天。多出七个人的小组也有自己的对应方案，好比说让某人专门洒水，或者是专门打扫某一场地。

　　刘憬这组正好七人，但情况却有些特别，和他同组的值日生有四个女生，胆子都比较小，谁都不愿意晚上倒垃圾。七个人商量了好久也没有商量出个结果，最后刘憬提议说：“我可以每天晚自习倒垃圾，不过我有两个条件。”说到这里，刘憬突然停了下来，用审视的眼神看向了四个女生。

　　四个女生看到有人自愿晚上倒垃圾都显得有点激动。第一排，个子最小，人也最瘦的女生李钰瞪着大大眼睛，感动地看着刘憬催促道：“你快说，只要不让我晚上倒垃圾怎么都行！”

　　刘憬笑了笑，这才不紧不慢地说道：“第一我早上不打扫卫生，第二我星期天不打扫卫生。”

　　“啊，我说刘憬你这也太贼了吧？早上不打扫卫生就算了，为什么星期天也不打扫？”武思琦极为不满意地反驳道，她比李钰的个头高了七八公分，脸形较方；虽然长的不漂亮，却有一双贼亮贼亮的不大不小的眼睛。她的座位在第五排，刘憬的后面。

　　“就是说，星期天放了学就走人，美死你了！其他组星期天都会有一个人单独打扫卫生，你前六天不打扫，星期天应该让你一个人打扫才对！”刘憬前排，体型匀称，颇有几分姿色的张胜男娇嗔道。

　　“是吗，可是我感觉我的条件并不过分啊！”刘憬毫不让步，他故作惊奇地看着武思琦和张胜男，顿了片刻，心中觉得可笑，突然语气极为尖锐地诘问道：“你们每天晚自习打扫完还不是一样先走，难道会有人留下来等我倒完垃圾一块走？”

　　四个女生的眼睛突然都瞪大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像是在征询彼此的意见似的。

　　不过，刘憬并没有给她们过多思考的时间，他停顿了有三五秒钟的功夫，再次说道：“当然了如果你们愿意每天晚上都等我倒完垃圾一起走的话，那我星期天也会很乐意和你们一块打扫完卫生再走。当然星期天的垃圾，我是不倒的。如果你们觉得吃亏的话，那好吧，我们就学其他组一人晚上倒一次好了。”刘憬满不在乎地说道。

　　四个女生立马觉得事情有点不妙了，在她们看来，晚上倒垃圾那纯粹就是在玩心跳，万一有一只鬼突然从背后冒出来怎么办？万一有几个小混混突然出来抢劫怎么办？万一……各种不安的思绪从独自一人走出教室的那一刻便如鬼魅一般陷入了心神，而在步出学校大门的那一刻这思绪便如同狂魔乱舞一般呼啸了脑中的海洋。关于这一点，对大多数男生同样。所以，四个女生根本没有征询另外两个男生的意见，立即就达到了心有灵犀的共识。

　　女生中个子最高，座位在后一排的许晓燕立马说道：“我看不用了！我倒觉得刘憬的主意挺好，星期天放了学你走就是了。有我们几个人打扫绰绰有余！”

　　“好像也是，一人一行，扫起来也不算什么事。”武思琦似乎想开了似的说：“那行，星期天放了学你先走！”

　　“那就这么说定了？”刘憬又故意问了一句，用惊疑的口气，似乎是要给四个女生反悔的机会；但是他十分肯定她们一定会答应的。

　　果然，四个女生几乎异口同声各自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我靠，你们有没有搞错，我和郭斌都还没有说话呢？”七个人中个子最高、偏瘦，座位在第六排的组长刘志伟突然惊怒道；他因激动而唾沫横飞，险些溅到四个女生的脸上。

　　四个女生不由自主地向后靠了靠。

　　郭斌在第二排，他的个头较矮，只比李钰高那么一点点，不过体型还算匀称；他听到有人愿意晚自习后倒垃圾，心中乐意，便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所以听到刘志伟的话，他立马就不置可否地说道：“我是无所谓啊！”

　　“要不，你晚上倒垃圾？”武思琪瞪着贼亮贼亮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刘志伟。

　　刘志伟顿时愣神了，呆了片刻，突然妥协道：“算了，你们想怎么搞就怎么搞吧，反正我只管讲台这片！”

　　四个女生一脸鄙夷地看着刘志伟，那是最好打扫也是面积最小的一片区域，他凭着小组长的便利一开始就霸占了。

　　刘志伟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大家鄙夷的眼神。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随后每轮到他们这一组打扫卫生，周一到周六的晚上，刘憬总是值日生里离开教室最晚的那一个。

　　校院里已经安静了很多，除了住校的学生有一部分在教室里写作业，跑校的学生已经没有几个了。

　　没有街灯的林荫道上，合欢树在轻轻荡漾，时不时一朵小小花儿带着几许初秋的醉意飘然而下。刘憬慢悠悠地走着，忘我地欣赏着这份美景。他知道这份景致，势必成为一生眷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