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留步

　　修真者的强大从来都不是局限于自身所处的境界，而是取决于自身所能够使用的知识。

　　止步于高山之前，凌空而立的莫邪心头怒气渐消。

　　因为他明白了两件事：

　　第一、单单是从一名少年体内释放出来的黑气便足以逼得他手忙脚乱，若是多人一起上，莫邪自衬绝难招架。他们只是让莫邪留步而已。

　　第二、对方显然是知晓了霖溟存在并已经研究出了些许的对策，这说明他们已经充分地认识到了霖溟的危险性。

　　如今双方有讲和的理由也有讲和的条件，摆在莫邪眼前的这一切并非是示威，而是对方的筹码。

　　留步，是为了等待。

　　莫邪没有等太久。

　　大约二十分钟后一枚玄青色的光点自远空上现身，从莫邪的方位看不见那光点后拖出的尾焰，所以只是一眼他便知道这是单单、仅仅冲着自己而来的。

　　“赵冲天？这么快就恢复过来了？”

　　延伸出感知，莫邪看清了玄青之下的真容。

　　那是赵冲天，不知出于什么兴致而换了一身蓝袍的他风尘仆仆地一路飙车（飞剑）而来。

　　“莫兄弟！”

　　觉察到了莫邪投过来的感知，赵冲天打大老远便朝着莫邪挥手示意，他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是那样的灿烂与热情，莫邪直怀疑他接下来的台词会是“我想死你了”。

　　真看不出来他们两人之间曾有‘毁躯’之仇。

　　“莫邪大人！”

　　告诉飞行中赵冲天身上的气息被毫无掩饰地释放了出来，元婴高手的气势如同绝峰压境，众天使不过金丹水平，面对赵冲天凌厉的气势他们自是感觉不支。

　　安琪挥动翅膀的动作都有些僵直了。

　　“毋需惊慌。”

　　空荡的右袖随风招摇，莫邪只身上前，淡淡的剑气呈水流状绕在他的身畔。

　　一股足以抗衡赵冲天的气势自他身上升起，堪堪罩住了众天使们、使得他们不再受赵冲天的影响。

　　“莫兄弟风采依旧啊。”

　　玄青色的光点扩大的很快，转眼便到了眼前，玄青散去，赵冲天在止住身形之前晃出了一个漂亮的漂移甩尾。

　　骚。

　　真骚。

　　骚到欠。

　　“哪里，哪里。倒是赵先生，怎么换了一身蓝衫？在下私以为还是绿色更能衬出赵先生的风骨啊！”

　　相对着的两人都没有行礼，他们之间本就有着嫌隙，赵冲天可以满脸笑容以示礼貌，但他不再会向莫邪拱手行礼了。

　　他笑，笑得更多的还是莫邪的独臂。

　　他笑得灿烂但这笑中带着深深的忌惮。

　　虽然一早就知晓了莫邪的力量并不属于修真体系，在亲身体验了这份力量的强大后再亲眼看见了其中存在的局限性（无法像修真者那样方便地修复自己的身体）后，赵冲天的脊背因为修真者的优越性而又挺直了几分。

　　“哈哈！衣物不过外物而已，无须介怀！”赵冲天没有胡子，毕竟谁修复肉身的时候都不会无聊到连须发一起全修复了，顶着颗光头的他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好了，还是说正事吧，你上次说的事儿我们答应了，但作为交换，我们希望你即刻随我前往帝都，同时这些天使们必须同行，抵达帝都后我们将全面接管他们。”

　　无论是处于哪一个年纪，绿对于男人而言果然都是一种禁忌，赵冲天的面部表情已经不如刚来的时候那样自然了。

　　“不行，我必须先去接人。如果要去帝都的话，我要带上他们。”

　　赵冲天提出的条件堪称丧权辱国，但参考下莫邪先前对于赵家、周家、卫家、诸葛家——嗯，四舍五入下基本上就是相当于整个修真界了，的冒犯与触怒，从赵冲天的口中说出的条件似乎还算轻的。

　　只不过这些‘似乎还算优待的条件’莫邪是一条都不想接受。

　　无论是前往帝都也好，把效忠于自己的天使们交出去也好，他都是不想也不会去做的。

　　至少，他想要弄清楚修真界大佬们对于自己的态度几度转变的契机都是些什么。

　　天使对于修真界而言意味着什么？

　　这次明明在数小时前通过视频会议明确地拒绝了自己，为何在数小时后却又派来了一个赵家人火急火燎地追着赶着跑到自己面前来和谈？

　　前倨后恭，这里面大有文章。

　　莫邪定睛端详眼前的赵冲天，止歇下来才不过几息，赵冲天身上的气势尚未收敛得完全。

　　这便教莫邪看出了些许端倪。

　　“你变弱了。”

　　回想起当初建业初遇，赵冲天身上的气势压得莫邪抬不起头；回想起数日前矮山一战，赵冲天迫使莫邪动用了负荷极大的打法。

　　赵冲天其实是要强过莫邪的，无论是就实力上来讲还是就气势上来讲，但现在莫邪却能够以己身之气势压住赵冲天的气势。

　　别人的事情莫邪或许都很难下断言，但他心里很明白一点：断臂后的自己是绝对战胜不了断臂前、踏上矮山的自己的。

　　他比矮山之战时候要弱，因为他负了伤。

　　赵冲天比现在的他还要弱，因为赵冲天心里虚。

　　赵冲天心里有事。

　　“你与‘那个人’交过手了？”

　　莫邪有一个猜测。

　　“不错。”

　　在莫邪说出上一句话的时候赵冲天脸上的笑容便彻底消失了，就像是有人用一块橡皮擦推平了他的整张脸。

　　现在他的脸上只有肃然。

　　“好吧，我明白了。”

　　莫邪点头，一笑间便将萦绕与身畔的‘水流’尽数驱散。

　　“条件要重谈，天使们我一个都不会交。我现在便要去接人，你想怎么做随你。”

　　笑容的转移标志着话语权的转移。

　　赵冲天笑不出来了。

　　他前来见莫邪之前赵老给他的吩咐是“无论莫邪提什么条件都先满足他”，他先前所说的话并没有得到任何的认可，完完全全是自作主张。

　　他想为赵家、为修真界多争得些利益，只是他忘记了他们似乎并没有与之相衬的筹码。

　　就凭那四十九名伫立于山巅、体内封着黑气的少年是套不住莫邪这条大鱼的。

　　“好，我随你去！但要快些！‘那人’已经在帝都了！”

　　无奈，赵冲天再无法装下去，他吐露了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