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祖孙

　　“徐老，请留步，希望您和叶澜能再考虑一下。毕竟国粹艺术，是需要一代代人传承下去的。”牛主任客气的站在门口对着门里的徐淑和叶澜笑着说道。后面的几人也陪着笑脸，一个个显得十分配合的样子。

　　“一定，慢走。”徐淑也客客气气，看不出一点的作伪的样子，她侧了一下身子，让出房间的光线，让牛主任他们能在黑暗的楼道里好下楼。

　　这里是京城京剧院老宿舍楼，房子还是当初老毛子大哥援建的保护建筑，房子最好的是内空高，保温性好。不好的是，房子格局不太实用。比如狭长的楼道和之字形的楼梯，就算大白天的，中间的楼道楼梯依然无法采光，楼道里的感应灯早坏了，不过住的都是京剧院的老人，大家也都习惯，在自己家门口装盏灯，想起来了，就开一下。于是徐淑就养成了在送人出门时，门会多开一会，等人下楼了，再关上。

　　再比如就是屋里，门厅就是门厅，打开门也就一个换鞋子的地方，然后就是一条窄小的通道，通向一个个的门口。门厅平时不开灯，就黑得跟晚上一样。就算这房子其实不小，但在实用上，其实也挺差的，一进门就感觉一下子回到七八十年代一样。

　　叶澜等人看不到了，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和徐淑一块回了权当客厅的大房间里。

　　这里其实也像七十八年代的摆设，老式的皮沙发上包着沙发巾，木制大理石的老式茶几也被擦得闪闪发光。

　　茶几上放了一个信封，还有几个老式的玻璃茶杯。玻璃杯是茶色雕花的，八十年代很流行的凉水杯的样子，不过现在很难看到了。

　　这个大房间里，除了墙上挂着的一台液晶电视外，也看不出这里已经是二十一世纪进入二零年代了。

　　而这个房间里，中间留出了大量空空的地方，靠着墙的地方，有一整面墙的镜子。镜子前头装着把手，这里还是老太太教学的地方，她平时在这儿教学生练功。

　　叶澜拿了同款的玻璃托盘把茶杯放进去，准备拿到厨房去洗了。她很小心，这套茶具是她也很喜欢的，所以她都很小心的对待着。

　　“澜澜，你怎么看？”徐淑没拦着孙女的动作，自己也拿了抹布擦擦原本就干净的茶几，和叶澜一起到厨房，叶澜小心的洗杯子，她专心的洗抹布。

　　厨房倒是很大，十一二个平方的样子，这里应该近年重新装修过，围墙打了厨柜、洗手台、中岛可以用来当餐桌，设计很实用。

　　“人家来恭喜您舞台艺术六十周年，顺便培养了一个好孙女，叶家后继有人，我能说啥？”叶澜轻轻的把杯子倒放在沥水篮里，有点无奈的说道。

　　“别跟你大姐、二姐学得阴阳怪气的，人家主要是为你来的。”徐淑擦了一下手手，轻敲了她一下，“院里这些年也一直关心你，现在你这么优秀，院里其实也是高兴的。”

　　“也是，好歹给了我十八年的抚养费，现在说我是京剧院的孩子也没错。”叶澜呵呵了一下，她是遗腹子，父亲当初是被追认了烈士的，所以她出生之后就有抚恤金，按月支取，学费、医疗费也是报销的。一直到十八岁为止，当然，若考上大学，院里会给一次性奖励，刚刚那个信封就是，都是按着规定来的。

　　“澜澜！”徐淑皱了一下眉头，她不喜欢叶澜这种说话的口气。

　　“他们让我报京剧专业，这个我妈能答应？就算我妈能答应，我大姑，小姑也不能答应不是。说实话，我们学校老师都不能答应。”叶澜终于洗完了杯子，也擦了手，老实的看着徐淑，“您呢？您希望我继承叶家的传承吗？”

　　“我答应过你妈，不会教你叶家传承。你念书好，报什么专业我也随你，我这么说，也一直这么做的。不过，现在奶奶觉得你的口气有问题，领导只是关心你，你十八了，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大家要过得去。”徐淑一直是严厉的家长，虽说她的严厉在叶澜这儿用不了一分，不过，她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奶，我不是觉得累吗？替您累，也替他们累。”叶澜挽住了徐淑的手臂，“说实话，其实他们自己都不信我能去报京剧专业。我刚出炉的京城理科状元，跑去报京剧专业？怎么想的！再说，也不可能，我之前就没报过艺考，专业考试一门都没考过，现在跑来说叶家传承的后继有人，他们是来搞笑的吗？”

　　“所以啊，你知道，他们也知道，但是该说的他们得说啊。做不做在我们，还是那话，大家面上要过得去。”徐淑不以为然，原本就是大家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儿，场面上的人，把场面话一说，这事儿也就了了。话是用不着说面上的！

　　“奶，你这样教我，大姑他们知道吗？”叶澜‘噗’的笑了，觉得奶奶真是，对着大姑小姑他们，老太太是最最方正不过的，总是一派人民艺术家的范的。结果对自己，就成这样。

　　“去！”徐淑掐了叶澜一下，顺手把信封递给她，“院里的奖励，也就是最后一次了。”

　　“您收着吧！我又没什么要买的。”叶澜摇头，白天她去学校也拿了几个这样的大信封，回来也都给了奶奶，她身上不怎么留钱，每月大姐和二姐会在她的微信里转点零花，她除了买点文具和参考书，好像也就没什么用途了。

　　“那我明天还是存在你的小存折里好了？”老太太也没强制，把信封放在茶几上，顺手打开电视，边开边说道，“哦，你给你妈打个电话，白天你去学校时，她把电话打家了。”

　　“没说啥？”叶澜没动，她昨天接到信，也没跟母亲说，不过她绝对相信母亲一定也第一时间知道了，现在打回去有点艰难。

　　“没！”徐淑面无表情，看叶澜没走，给她一个白眼，“这还用问，肯定是问你报专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