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方云试探开口道,“是我今日闲来无事,想着来你这坐坐。”
思索片刻,王莘总觉得自己会当局者迷,情感一事上,还真应该问褚方云才对。
于是,她将萧策求娶一事和盘托出,只隐去了萧策意欲登极的野心。
震惊良久,褚方云才消化了这个消息。
所以,她这算不算一语成谶?
除夕宫宴那天,她就说这萧策不对劲,那时提醒王莘,王莘还不当回事。
王莘那时说什么来着,说他们从未见过,那要是没见过,哪来这些机缘!
“哈,阿姒,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
王莘心道这问题来的突兀,摇摇头道,哪还有什么别的。
褚方云戳了戳王莘的脑袋,“说你聪明,你是聪明,怎么就是情之一字不开窍呢!没别的,那衡阳王怎么会无故盯上你!”
“对啊,我就是奇怪这一点啊!”王莘疑惑出声。
褚方云都快绷不住架子要翻白眼了,心想还得是她这个见多儿女情长的人来。
“你细细与我说,衡阳王从前与你的事情。”
“我和他真的从未私下见过,那时候他身份低微,寻常宫宴我去得,他也去不得,哪有机会见面。后来,他杀了萧临,我哪里还有道理去见他!”王莘是真的很无奈。
褚方云沉吟片刻,“唔,可此时娶你并非最佳时机啊!”
王莘点头称是,这也是她所顾虑的事情。如今,杳玄在寿春摩拳擦掌,会稽叛乱刚有落定之势,此时和王氏联姻,很难说杳玄会不会狗急跳墙。
最近的种种迹象表明,杳玄此次是有备而来,没有必胜的把握是不会行动的。
而衡阳王此时求娶王莘,便是让王氏提前下注,那杳玄眼见世家风向,也顾不上周全,打着萧豫的旗子就会起事。
“那就很奇怪了,萧策其人,若无把握,也不会莽撞行事。看他蛰伏这许多年,就知此人心机深沉了。”
所以,是为什么呢?
“那....”褚方云只吐出一个字就尴尬收声。
王莘疑惑看向褚方云犹豫的表情,“啊?”
褚方云狠下心继续道,“如今看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萧策真的心悦你,二便是他想用你来证明,他是说一不二的绝对掌权者。”
而经过王莘的描述,第二种的可能性仿佛更高些。
褚方云在宫中浸淫许久,见过许多老黄门,手中有了些权力,便会搓磨新来的小黄门,表面上是帮主子调教新人,实则是发泄自己的怨恨。
这萧策从前谁都能踩一脚,现在得了势,便想用王莘来证明,自己已经今非昔比了。
有什么能比征服王莘这个被他杀了丈夫的女人更能证明自己实力呢?
王莘这才缓过来第二种可能性的背后的含义,红晕逐渐染上她的脸庞,却不是因为娇羞,而是因为愤懑。
褚方云却看着那红云似火的脸蛋发楞,王莘算不上绝色美女,举手投足间却有一股气韵,直教人着迷。
其实,褚方云直觉第一种可能也不是没有概率,眼前的王莘连她都心生怜爱,更何况衡阳王。
很快,那团红晕就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泛青的惨白。
王莘抬头坚毅看向褚方云,“我要见他!”
翌日,王莘带着回雪来到昨日的酒楼。昨日萧策能在此等着他们,便说明这酒楼是可靠之地。
果然,一进楼里,便有人引着王莘上了雅间。不过,那小童让王莘稍等片刻,主人即刻就到。
只是王莘手上的茶还没凉透,萧策就从门外走入。
最近频频看到这张妖孽脸庞,王莘只觉胸闷气短,哪哪都不舒服。那双锐利的眼神,就仿佛蛇吐着信子要缠绕而上。
“孤倒没想到女郎来的这样快。”他还以为王莘需要几日考虑筹谋呢。
“衡阳王为何要娶我?”王莘开门见山道。
萧策明显一愣,跑来这就是来问这样一个问题?
“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要有答案?”萧策温声道。
他都没有从父皇那里得到为什么不疼爱他的答案,可那又何妨,并不能阻碍他实现他对父皇的承诺。
“因为这很重要。”王莘努力平复心绪道,“我王莘要嫁便要嫁最好的。”
萧策心下一乐,这许多年了,这心高气傲是一点没变。
“那萧临便是最好的么?”萧策诛心道。
不过,萧策是真的很好奇,为什么王莘那时真的就嫁了。不是说,嫁给天地间最好的儿郎么,萧临哪里好?有个青梅竹马好,还是当皇帝好?
王莘一噎,“在那时,萧临是我最好的选择。”
至少,能让她更加自由主宰自己的命运。
萧策挑眉道,“那我,难道不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么?”
王莘盯着萧策漆黑如墨的瞳孔,那里的情绪不似作伪,“萧临,他能将他的权力给我,你能吗?”
王莘字字铿锵,她期待着那双瞳孔里惊讶或是厌恶的神色。
这世道,若是有女人将野心宣之于口,那便是她最大的罪。
更何况,她要的是九五至尊手里的权力。
他日史书工笔,难逃牝鸡司晨四字。
萧策只是冷笑,眼神之中腾然而起的不是厌恶,而是期待。
“我能。”萧策出口亦是掷地有声。
那双眸子里,写满了真诚,纵然王莘自认阅人无数,却也不能从那些情绪中剥离出一丝一毫不纯粹的成分。
王莘实在是很惊讶,睥睨南景的衡阳王居然会愿意和自己共享权力?
他们其实是同一种人,爱自己远胜爱别人。
从王莘认命开始,她要的就是权来保护自己。从萧策不认命开始,他要的也是权来证明自己。
殊途,同归。
萧策愿意和王莘共同分享这沾满血腥的权力,因为他们都是身处黑暗的人。
“不过,我仍在孝期,若是衡阳王诚心求娶,便再等等。若是不能,那便各自婚嫁,互不干涉。”王莘心神微定,浅嘬一口冷茶道。
萧策却夺下那冷下来的茶盏,为她添了热茶,才出声,“好。”
这么些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么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