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已经开始下起了雪,但在江南这边,靠着苍江的荆州只是有着零星小雪,而与荆州相连的江州,天气却还只是刚刚开始变冷,阳光变得有些苍白无力,有寒风在呼号,但比天气更加寒冷的却是此刻大越辅国大将军薛承义的心。
统兵十万的薛承义此刻身周只剩下了廖廖数百人,一行人狼狈无比,打马狂奔,一路逃向通州方向。
十万大军没有了!
本来他春风得意,为祸大越的叛军大将从良,苏灿在大越两位辅国大将军薛承义与程群的联手打击之下,被困宜安,眼见着便要被他们消灭干净,打垮了这支叛军主力,四皇子李逍将再也翻不起大浪,顶多能够在江南偏安几年,然后在大越中枢强有力的打击之下灰飞烟灭。
然而这无限的憧憬在随后一系列对他而言犹如晴天霹雳般的事情之中被无情毁灭,早就应该被程群歼灭在豫州的苏灿集团出现在自己的身侧,而损失惨重的从良集团突然之间亦变得生龙活虎,而对他造成致命一击的却是程群所部。那曾经是他的友军,突然之间的反戈一击,才是最为致命的。
程群与苏灿从良两大集团合起来超过三十万大军在江州对薛承义完成了穿插,迂回,包围,等到他们发起最后的攻击的时候,如梦方醒的薛承义已无力回天,最后的一万多监门卫精锐拼死反击突围,所能做到的也就是让薛承义逃了出来。而他的部下也仅仅剩下了这么多。
此刻,苏灿正率领数千骑兵在后面紧追而来。
通州城巍峨的城池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几乎每一个人都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终于逃出了生天,进了城,他们便安全了。
通州城上,守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群残兵败将如风一般地卷来,直到临近城墙,他们才反应过来,一边赶紧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城。一边派人飞报通州守备将军萧敬腾,他是通州知州萧中则的儿子。
一进城门,薛承义立刻登上城楼。
“封闭四门!马上!”满身血污,一脸泥垢的辅国大将军声嘶力竭地喊道:“敌人就要来了,马上封闭四门,所有守备士兵,立刻准备登城作战!”
通州城立时陷入到了一片混乱之中。萧敬腾从军营之中飞快地赶到城墙上的时候。看到的是忙乱的士兵正在关上沉重的大门,更多的人则手忙脚乱地从城上藏兵洞之中搬出一架架床弩,将其推上城墙。
“大将军!”萧敬腾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敬腾,马上将你的兵都调上城头,苏灿的追兵一个时辰之后就会抵达。”一把抓住萧敬腾,薛承义完全没有了以往的从容与淡定。嘶哑着嗓子大声吼道。
“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前方不是大胜么?”萧敬腾失声问道:“怎么会这样?”
“程群叛变,他投靠了李逍,给我们设下了一个大陷阱!”薛承义叫道:“我们的军队,全完了,全完了!敬腾。你爹呢,你爹在那里?”
“父亲还在府衙。我已经派人通知父亲了。”萧敬腾脸色惨白,这一次出战,薛承义带走了所有的监门卫部队以及通州的镇军精锐,此刻,通州城内空虚,只有两万余人。
知州府衙之内,萧中则卟嗵一声跌坐在大椅之上,险些晕了过去。由大胜至大败,转瞬之间,便从天堂到地狱,薛承义十万大军覆灭,通州几乎已等于向叛军敞开了大门。
苏灿从良拥军二十万,而程群亦拥军二十万,四十万部队打来,叫通州如何抵挡,螳臂挡车么?
府衙之内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的府衙幕僚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震得蒙了,没有一个人能拿得出一个注意,萧中则抬起头,看着众人的脸色,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现在指望他们是指望不上了。
“薛大将军现在在那里?”他问道。
“薛将军与少将军两人现在正在布置城防!”前来报信的人道。
“走,带我去见见薛将军!”
通州城上,萧敬腾在城中所有的部队此刻正源源不断地从城中各大军营赶来,奔向城上,看着这些士兵的样子,萧中则的心情更加沉重,从他们的脸上那里看得出一丝战意,只能看到张惶,失措。
踏上城楼,看到薛承义,两人相视无语。
“程群误国!”半晌,萧中则才吐出几个字来,当初,程群大军出发经过通州之时,萧中则曾置酒为其壮行,想不到几年过去,对方却以敌人的身份要回来了。
“敌人来了!”城头之上,有士兵惊声大叫起来。
萧中则,薛承义两人腾地站起,走到城楼边上,看向远处。在视野的尽头,有烟尘腾起,扑天盖日。
“是苏灿率领的几千骑兵部队,一路紧追着我们而来。”薛承义狠狠一拳砸在城楼墙垛之上,“这些贼子,必遭天谴!”
“薛大将军,现在怎么办?兵临城下,我只是一个文臣,还得你拿主意啊,要不然,等不到他遭天谴,我们先要被他杀了!你看看这些士兵,能指望他们守住城么?”萧中则指着城上那些双股战战的士兵。
“萧大人,你马上修书,向陛下告急,请陛下马上派出援军,及便救不了通州,也得守住卫州,而我们这里,你放心吧,虽然只有两万战斗力不足的士兵,但有通州这样巍峨的大城作屏障,他们想攻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打仗的事情我来。”
“行,告急的书信我来之时,幕僚们已经在起草了,但薛将军,你只怕也得向陛下上一个折子说明一下情况吧!”
“我会的。”薛承义脸色瞬间由白转红,再由红转白,“萧大人,你府库之中,还有多少银两?”
“那里有为您的军队准备的饷银,还有朝廷这了江州大捷发下来的奖赏士兵的银两,有上百万之多,银两是不缺的,但现在又有什么用?”萧中则想着府库里那些准备奖赏士兵的银两,只觉得无比的讽刺。
“很好,萧大人,请你马上派人给我搬五十万两上城来,我要用这些银子将这些懦弱的士兵勇敢起来。”薛承义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白花花的银两很快一箱箱被搬上了城楼,薛承义拔出刀来,劈开一个箱子,里面整齐的银锭哗哗地流淌下来。“全给我劈开!”挥舞着佩刀,薛承义吼道。他的亲兵们一涌而上,刀光闪烁之间,一个个的箱子被劈开,白花花的银两堆集如山。
城上的士兵们被城楼之上的堆集如山的银两全给镇住了,看着那些银子,每个人的眼中终于闪烁出一点点神彩。
“守住通州,这些银两就是你们的。”薛承义跃上墙垛,大声喊道:“杀死一名敌人,赏银十两,杀死一名敌军军官,赏银五十两。”
苏灿意气风发,江州宜安一战,全歼薛承义所部,歼灭超过三万人,击伤俘获超过五万人,其它则被击溃,四散逃亡,已经不构成任何危险,他率领五千骑兵为先知,一路追击薛承义,前后脚抵达通州。看着通州之上飘扬的旗帜,苏灿只觉得快意无比。
“我苏灿回来了!”他大吼着,摧动马匹冲向通州城。在他身后,五千骑兵发出震天的呐喊,紧随着苏灿,犹如一条长龙,奔腾而来。
看着叛军的威势,城上响起阵阵惊呼,刚刚被银两鼓起来的士气瞬间被对手汹涌的气势击散,竟然有人慌乱之中丢掉了兵器,转身便向城下逃去。
薛承义脸色大变,冲着身边的陈风笑使了一个眼色,陈风笑呛的一声拔出佩刀,风一般地冲下城楼,刀光闪动之间,数名丢掉兵器后逃的士兵瞬息之间身首异处,陈风笑站在满地血泊之中,面目狰狞:“不战而退者,杀无赫!”
“作战不力者,杀无赫!”
淋漓的鲜血震住了所有的士兵,看着横七竖八身首异处的士兵,所有人都沉默了,城楼之上,薛承义用力将一堆银两推了下去,“勇敢作战,赏,怯敌畏缩,斩!”
鲜血,银两,构成了一副震憾的画面,萧敬腾适时地站了出来,“为了陛下,为了城中父老乡亲,誓死决战到底!”
城上士兵终于被激起了血性,先是稀稀拉拉的应和之声,随后,应和之声越来越大,最终汇成了浩浩荡荡的呐喊声。
城上的呐喊之声让城下的苏灿亦为之侧目,他当然不可能攻城,原本以为城上应当此时死气沉沉,惊慌失措,但看样子,薛承义仍是有效地组织起了抵抗力量,他冷冷一笑,四爷的手段可不仅只此。他纵马沿着城墙狂奔,五千骑兵跟在他身后,沿着通州城墙,在床弩的射程之外,卷起腾腾烟雾。绕城一周之后,苏灿率部扬长而去。
看着逐渐远去的骑兵,城上士兵欢呼起来,但萧中则,薛承义等人却丝毫没有为苏灿的离去而有任何的欢容,对方仅仅是示威而已,等到他们的大队人马齐集,才是通州战事的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