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父亲去了远方

　　空气因阳光的火辣而变得频频闪动，村子中心的大榕树上时不时的传来一声声蝉鸣，老木房大理石地板上透出的阵阵凉爽，使得人的心情不是特别的烦躁。

　　这一年我正好七岁，对待事物还是懵懵懂懂的，虽说对当时的事记得不太清，但却是无比的深刻。

　　“轰～轰～轰～。”

　　一阵阵呼噜声从父亲房里传出来，就像打雷一样。我记得父亲自从打工回来，这是第一次如此的酣睡。

　　“爸爸，起来陪我打陀螺。”

　　当时无知的我并不知道父亲是多么的劳累，还跑到父亲的卧室里大声的喊他，却不知道对于这次酣睡，他等了无数个日夜。

　　“少尘，你爸爸生病了，让他好好睡觉。”

　　听到卧室里发出的声音，隔壁正在忙碌的母亲传来责备的话语，当时我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不让我喊醒父亲，只是觉得父亲不应该在白天睡觉，顿时心里感到特别的委屈。

　　听到母亲有些生气的声音，我也只能跑出了卧室，然后找到自己从别的小孩那里赢来的弹珠，头也不回的往大榕树方向跑去，也不顾后面母亲是什么表情，父亲的呼噜是什么感觉，殊不知，那是我最后一次听到父亲的声音。

　　“孙少尘，快点过来，我要把我昨天输的弹珠赢回来。”

　　刚到不远处，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从大榕树下传来，抬眼望去，那是李涛，我最好的朋友之一，同时，周围还有很多年纪相当的小孩子。

　　男孩子大部分都在打弹珠，只有少部分加入到了女孩子的跳皮筋和捉迷藏中，而我，最喜欢的只是打弹珠，因为我玩得特别好，总是能够把其他小朋友的弹珠都赢完。

　　“李涛，就你那技术，还想赢回去，别把剩下的都输给我就行了。”

　　听到李涛的声音，我也不客气的怼了回去，心里的委屈也好像消失了一样，眼里只有玩，这也许就是小孩子吧，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我们几个一组，你们几个自己玩去，人太多了不好玩。”

　　来到大榕树下的我指了指经常玩的几个说道，其他没有指到的人也识趣的自己组队去了，而被我指到的几个，脸上先是露出一丝开心，转瞬走变成担心的表情，因为我常常把他们的弹珠都赢光，不过最后还是会还给他们一部分。

　　“这窝也太小了，不肯进。”

　　打了几局后，有几个没有赢过一次，于是一大个子说道。

　　“弹珠就那么大，你想要多大的窝？打不进去，是自己技术不好，还怪窝小。”

　　我并没有因为他人高马大而感到害怕，反而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

　　面对这样的问题，其他人也没意见，反正游戏规则，现场条件大家都是一样的。大个也知道再说下去只会自讨没趣，于是作罢。

　　“我离窝最近，我第一个开始。”

　　因为我的技术比较好，所以每次都能占到便宜。

　　“我第二个。”

　　“我第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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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接着一个的报这里的位置，而有的距离差不多的，经过大家的小手一手掌一手掌的比划，最后作出决定，而面对不同的人，手掌是不同的，所以很多次结果都会不一样，但因为大家经常一起玩，所谓的前后也不是那么重要。

　　也不知道玩了多久，打了多少局，只知道太阳已经下山了，其他小伙伴的弹珠也已经见底了，我一脸的满足感显露在脸上，其他小伙伴则是一脸的委屈。

　　“孙少尘，快回来，你爸爸不行了。”

　　刚想把赢来的弹珠分给其他的小伙伴，却听到母亲着急的声音响遍了整个村子，一些听到声音的大人也往我家的方向赶去。

　　听到母亲说父亲不行了，我并不理解爸爸不行了是什么意思，依旧想把赢来的弹珠分下去，但却被赶往我家的大人一把拉住，往家里跑去，口袋里的弹珠落了一地，后面的李涛则是一路的捡着，可能是想帮我捡起来。

　　被拉着的我看着地上的弹珠，无比的心痛，同时眼泪也流了出来，声音也哭了出来。

　　“孙少尘，你爸爸都快死了，你还玩？”

　　拉着我的大人一阵责骂，也像是在给我解释母亲的话，顿时，我才从哭泣中反应过来，我知道人死了就不在了，就会被埋在土里，永远也出不来了。

　　听到那大人的解释，也使我安静了下来，弹珠丢失的心痛也不再那么重要了，父亲对我才是最重要的，我不希望父亲离开，不希望父亲被埋在土里永远出不来。

　　这样的想法也使我挣脱了那大人的大手，使劲往家里跑去，一路上，摔了好几次，嫩嫩的小手也被划破了几道皮，但这样的疼痛并没有使我哭出声来，心里想的是快些见到父亲，也不知道当时哪里来的勇气，这样的划伤并没有使我哭。

　　“爸爸，我回来了。”

　　一回来就跑到父亲卧室，扑到父亲的身边喊道。虽然周围站满了人，屋子里却异常安静。

　　我的哭喊声响遍了整个屋子，却没有得到父亲的回答，好似整间屋子只有我一人。

　　其他人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少尘，你爸爸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

　　一个熟悉的声音对我说道，并把我拉到了他的怀里，此时的我并没有哭，我不懂他的意思，无助的眼神看着他，希望他能给我解释清楚一点。

　　但等了很久，却没有得到他的解释，只看到有一个大人拿来一块白布盖在了父亲身上，这时我好像明白了，因为我曾在别人家看到过，人死后就会被白布盖上。

　　“你干什么？我爸爸没死，你不可以拿白布盖着他。”

　　歇斯底里的声音吼了出来，那大人冷不丁被吓的一哆嗦，同时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瞬间我的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不停的往下流。

　　“爸爸，你起来，你不可以死，你还没有陪我打陀螺，还没有陪我长大……。”

　　一声声模糊的声音从我口中喊出，鼻涕伴着眼泪，使我的声音更加模糊，不管我如何嘶喊，可父亲依旧一动不动，我心里很慌，也特别无助，这是我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这种感觉使我觉得天好像塌下来了一样。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声音开始变得沙哑起来，看着周围的大人都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多了一丝伤痛和无奈。

　　夏天的夜很黑，家里平时点的都是煤油灯，这会儿难得点起的蜡烛映的我头昏眼花。

　　看着父亲脸庞上一闪一闪的微红灯光，好像父亲只是睡着了一样，看着父亲我并没有离开，只是父亲被移到了大厅里，而我也无意识的跟着到了大厅里面。

　　这一夜很静，大厅里除了我就只剩下时不时经过的一些忙碌的大人，周围传来一阵阵声响，那是大人们在为父亲上山做准备，这是在一个人走的时候必须要做的。

　　但我却并不关心，无神的目光一直看着父亲，此刻觉得父亲是如此安静，没有一点呼噜声，连呼吸声都没有了，也不知道怎么了，现在特别希望能听到父亲如雷般的鼾声，但我知道，以后只是奢望而已。

　　蜷缩在地上的我，即使四肢已完全麻木也没有感到任何不适，母亲也因为伤心而没有顾及到我，我就这样一直待在父亲旁边到了天亮。

　　由于整夜未眠，一阵阵困意向我袭来导致不断点头，其他人看到这样先后催我去睡，最后都因我无情的嘶吼而不再理会。

　　夏天的天气很热，所以在父亲离开的第二天，大人们就找来了棺材，打算将父亲送到山上去。

　　看着眼前的一切，我的眼神变得无比的愤怒，我不希望他们将父亲送到山上去，但他们并没有因为我的愤怒而停下手里的动作。

　　直到一切准备妥当后，我就被一老人抱了起来，防止我有任何机会阻拦他们，面对这样的情况，我更加怒不可遏，于是不停的撕打着抱着我的老人，甚至还咬了他的手。

　　“啪，你爸爸已经死了，让他安静的离开！”

　　清脆的声音从我脸上传来，伴随着呵斥的话语，此时的我终于从悲痛中惊醒过来，看清打我的人后，无数的怒火被浇灭，因为他正是我的大伯孙自满。

　　在他眼里，我就是在无理取闹，根本没有考虑到我还是一个孩子，也不曾想过我心里到底有多难过。

　　“入棺。”

　　“盖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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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声在大厅里响起，我知道，这是父亲要走了，我没有办法挽留，只能流着满脸的泪水，啜泣声也冒了出来。

　　沙哑的声音在人群中并不是那么的显眼，但我的悲痛却盖过了所有人，因为他们过了今天，明天依旧照常生活，好像生活并没有缺少什么东西，也不缺少任何人，但我却失去了最疼爱我的父亲。

　　随着一切准备完毕，大家开始准备吃饭，然后送父亲最后一程，虽然很饿，但我没有一点食欲。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就到了中午时分，父亲就这样被他们抬了出去，伴随着一阵阵锣声，没有一丝犹豫和留恋。

　　埋葬父亲的地方很远，走在最前面的我，却感觉距离很近，很快就来到了目的地，大人们已经挖好了一个大坑，我知道那是父亲最终的归宿。

　　他们开始手忙脚乱的做着活，悲痛的我被放到了一边无人理会，我也不需要别人理会。

　　渐渐的，父亲被抬到了坑里，然后一抔一抔黄土盖向了父亲躺着的木棺，看着木棺一点一点被掩埋，我知道，这是和父亲最后的离别，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再次响起，终日寂静的树林里此刻也传遍了我的悲痛。

　　很快，埋葬父亲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小土堆，这是父亲最后安息的地方，随着事情结束，人们开始一个一个的离去。

　　我并没有早早的离开，我想多陪父亲一会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我，或许在大人眼里显得特别懂事。

　　直到最后一个人离去，他才拉着我一同离开，说是拉着，其实更像是被拖走，三步一回头的看向埋葬父亲的地方，多么希望父亲能醒来跟我一起回家，但我知道那只是我的奢望，是永远都不可能发生的事。

　　父亲的离去对我打击特别大，回到家我就躺在了父亲的卧室，不停的回想有关父亲的一切。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父亲好像并没有离去，甚至在屋子里还看到了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