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尘归尘，土归土

　　什么？

　　怎么可能？

　　子虚闻言，身形顿时一阵摇晃，只觉得头晕目眩，他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着汪渊，难以接受地说道：“汪渊，你......你真的吃了我的师兄？”

　　汪渊也默默看着他，面露愧疚之色，他没有承认，但子虚却读懂了含义。

　　噗~

　　一瞬间，子虚嘴角流出一丝鲜红，呆立不动，他的眼神之中闪过浓浓哀伤，冲着汪渊大吼起来。

　　“滚！你快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亏我拿你当朋友的，你怎么能吃我师兄？”

　　下一刻，他猛地一拳捶在汪渊脸上，拳头却并未穿透虚幻魂魄，反而传来实体触感，他狠狠看着汪渊，眼神却示意他赶紧离开。

　　汪渊生生承受了这含怒的一拳，却对子虚的暗示视而不见。

　　他一把推开子虚，淡淡地道：“我汪渊既然做过错事，大不了不入轮回往生，但我的仇，必须要报，任何人也不能阻止！如果不能报此大仇，纵以鬼身存活，也毫无意义！”

　　随即，他猛地一转头，鬼瞳圆睁，猩红之光大盛，憎恶地看着一脸理所当然，除魔卫道的郝强。

　　“你们这些人，道貌岸然，自诩正义，却看不到那些真正罪恶之辈，一个个全都想要我死！全都想害我！我跟你拼了！”

　　下一刻，汪渊凝聚起所有力量，带着无尽的憎恨与痛苦，还有拼死一战的决心，发出了鬼兵一生只能发出一次的魂音。

　　啊啊啊啊啊啊！

　　一股无法形容的音波凝聚成恐怖的魂之利刃，只是一个眨眼，便消失在郝强的目光之中。

　　“这是！”

　　郝强面色大变，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还来不及任何动作，便只觉得大脑剧痛无比。

　　噗！

　　一瞬间，郝强七窍流血，喉头中更是一股鲜血忍不住就要吐出，更是本能想要抱住头蜷缩在地。

　　但他乃是特种兵王，最强的便是钢铁般的意志，违反本能生理反应是特种兵必经训练，就算再满是蛇虫鼠蚁的热带丛林，为了完美隐藏，他也不会发出一丝动静。

　　当下，郝强强行忍住冲动，知道这是生死时刻，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他强忍剧痛，努力集中精神，口中蓄势已久的泡泡糖顿时吹起。

　　汪渊面色狰狞，短短距离一冲而过，瞬间来到了郝强面前，一只鬼爪对着他的眼睛直直抓来。

　　“给我死死死死，去死啊！”

　　恐怖的鬼爪离郝强的眼睛只有一线之隔，这一爪如果击中，恐怕能从眼眶扣入大脑，中之必死无疑。

　　汪渊面露残酷笑意，当下人类对于鬼魂的了解太少，根本不知道他们拥有什么手段，任你武力强横，只要中了魂音，便再难集中精神应对接下来的攻击，只能任鬼宰割。

　　天雷？让你发不出来就行！

　　轰隆！

　　就在这时，惊雷乍现，一股纯阳至刚的气势降临此地，如九天雷神的目光垂临，堂皇浩大，神威如狱。

　　仅仅一道炸响，鬼爪轰然破碎。

　　啊！

　　汪渊凄厉地惨叫起来，身形倒飞而出，重重摔在地上，魂魄黯淡无光，一道纯阳之力在体内肆意破坏着他的鬼魂之体，身影逐渐虚幻起来。

　　这一次他不是鬼影分身，当本尊真正面对天雷，才知道有多么恐怖，那是一种此刻的他绝对无法抵挡的神威。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看到郝强就跑，但可惜没有了。

　　这一击，已经彻底断了他的魂脉，神仙难救。

　　“不！我不甘心！我还没有报得大仇！我怎么能倒在这里？不！”

　　这时，他看到了子虚，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杀意，只要赶紧吞了这小道士，还有一丝机会拖延下去，虽然最终依旧会重伤难治，但或许能拖到他报仇为止，那个凶手不可能一直躲在基地中，总会出来。

　　但随即，杀意消失，转为复杂，最终化作一丝柔和，一声轻叹。

　　“子虚，我走了，希望这个世界能对得起你的善良。”

　　他的身影越发虚幻起来，渐渐只剩下头颅，微笑地看着子虚，摇了摇头。

　　此时他连遁地穿墙都做不到了，因为那也需要消耗力量，而他现在根基已毁。

　　“汪渊！”

　　子虚大叫一声，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只剩半截脑袋的汪渊，泪流满面。

　　这个杀人无数的厉鬼，其实只是和他一样身怀黑暗往事的少年，不同的是，他还活着，而汪渊却被人害死。

　　两人身世经历都相同，虽然汪渊吃了他的师兄，子虚也有些恨意，但他知道汪渊为何如此做，却又恨不起来。

　　换做自己，当年如果坠入黑暗，会比他更好吗？

　　幸运的人，有什么资格否定不幸的人？

　　郝强捂着脑袋，忍着剧痛，他面色也有些苍白，刚才真的是千钧一发，若再慢一点，自己就挂了。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弥留的汪渊，淡淡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复仇我不会管你，但你连杀我两个战友兄弟，那也怪不得我寻你复仇。”

　　原来如此！

　　汪渊恍然大悟，这才知道自己为何被郝强这种强者盯上，随即他洒脱一笑，看着郝强，露出一丝讥讽。

　　“原来你也是一名士兵，可笑，你空有一身武力，却仍旧要在规则内行事，殊不知阴阳重叠，迟早会有亿万鬼魂席卷，你能杀我一鬼，难道还能杀尽古今所有冤死之鬼？杀一万恶鬼，不如灭一恶人，灭一恶人，可免去千万恶鬼，你不懂这个道理，有力量又如何？”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卷过，汪渊彻底灰飞烟灭，不留一丝痕迹。

　　一个人死了，还有鬼道可入，可如果连魂都灭了，便是彻底死了。

　　尘归尘，土归土。

　　可郝强却怔怔地看着汪渊，内心之中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古怪之感，按理说他报仇了应该感到欣喜激动，可此刻却情绪莫名。

　　汪渊最后那一段话对他的触动很大。

　　子虚默默地看着汪渊消失之处，随即跪倒在地，诚心念起了《太上洞玄灵宝天尊说救苦拔罪妙经》。

　　“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米兔，众生不知觉......”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卷起一张老照片。

　　郝强默默将其捡起，只见上面是汪渊一家三口幸福美满的微笑合照，可以看到上面的汪渊曾经有着灿烂阳光的笑容。

　　“汪渊......”郝强心中默念这个名字，将照片收进了怀里。

　　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原来汪渊就是汪家老大汪寒那个失踪的儿子，原来他不是失踪，而是死了。

　　说不出汪渊是邪恶还是善良，他本是好人，却受此大难，就算变得邪恶，似乎也情有可原，但他滥杀无辜也是真，世间之事本就不是非黑即白可以说清。

　　若非要说一个缘由因果，恐怕只有那个害死汪渊一家的人才是真正的罪大恶极。

　　而汪渊虽然终也没说出那个幕后凶手的名字，但郝强此刻却有种冥冥中的预感，那人一定会与他有所交集。

　　突然，身边传来子虚坚定的声音，这个一直以来优柔寡断，善良单纯的少年，此刻看着他的眼神却是那样执着。

　　“大叔，我想帮汪渊报仇，找出那个害他一家的凶手，你能帮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