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路途

　　原本还算宽敞的巷子被违规建筑与垃圾袋充斥，剩余的逼仄空间也被令人作呕的气味填满了。

　　即使在这种恶劣环境下，“混乱之城”的居民们也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们随身提携背负着所有家当，纷纷在这3号城的边缘角落里摸索寻找着各种资源，指望能借助它们、再熬过一个寒冷饥饿的夜晚。

　　这没有季节变换的自由城，或许也是一种对他们的慈悲。

　　如此的一片狼藉之中，安晴缓步前行的身影显得是那样格格不入。虽然她自认为是精通伪装化形，但那股充满希望的朝气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

　　注意到从路旁小窗中投来的觊觎视线，少女有些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和她常打交道的2号城小混混们不同，这些走投无路的人们似乎是更加不自量力，都敢打像她这样目标的主意了。

　　对于九大自由城里闲杂人员来说，年轻、瘦弱、以及女性等标签体现出的意思往往不是“这是一个容易下手的目标”，而是“这个家伙很是危险”和“能避开她就避开”。

　　只要用最基本的人类理性就可以推断出这些信息。毕竟又不是从帝国城市跑来的“肥羊”观光客，哪有那么多从天上掉下来的合成餐给你抢啊？

　　但安晴身上并不是就没有代表弱势的标签了，最明显的一点是她没有随身携带武器。以这些走投无路的人们看来，“没有武器”约等于“缺少防备”，“缺少防备”约等于“可以尝试”。

　　不是他们不想保险些，只是胃部的疼痛感影响了脑子。

　　果然，还没等安晴在小巷里走过一半，一道枯瘦身影就突然从她身后的垃圾堆里蹿出。这袭击者已是几乎不成人形，身形佝偻，前肢下垂，眼看就要站不住了。

　　但这近乎油尽灯枯的一号选手还是用一股疯劲儿驱使着身体，直接就朝着黑发少女的右肩上抓去，试图顺势咬断她的脖子。

　　在没有食物的情况下，喰食同类也变成了理所当然。而这种抢劫他人肉体为食的人，被称作“劫犯”。

　　周围的垃圾堆、纸板屋里头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几双野兽般发绿的眼睛紧紧盯住两人。如果安晴此刻露出些许败相，这些状态稍好的流浪者便会毫不犹豫地加入战局，分走袭击者的全部收获。

　　这些人则被称作“小偷”。

　　可惜又不可惜的是，他们的妄想几乎从来不会发生。

　　“啊！”

　　只见那“劫犯”刚把手掌搭上少女的肩膀，就被刺痛地惨叫了出来。枯黄的皮肤被淡蓝色的光晶刺扎了个对穿，伤口没有流血，而是呈现出妖异的蓝紫色。

　　眼中闪烁着蓝光的少女如同拍打灰尘般将手掌扫下，冷漠地在手掌边缘凝出锋刃，朝着袭击者当面斩去。

　　这位“劫犯”倒是当机立断地就地一滚，眨眼间就溜回宛如迷宫般的垃圾建筑中去了。

　　安晴懒得处理这些“垃圾”，将光晶体收回体内后环视一圈，逼得所有流浪者们都低下了头，不敢再打这位工程师大人的主意。

　　等到少女离开小巷后，垃圾堆与纸板箱中中隐隐传来几声咆哮、几下尖叫、几句求饶。

　　然后一切陷入平静，映衬出不加掩饰的咀嚼声响。

　　…………

　　与此同时，36号区的一处静谧树林中，一名有着青色及耳短发的少年正哼着小曲，漫步在树叶枝桠铺满的土地上。

　　“咔嚓，咔嚓。”

　　“啾！啾！”

　　极富规律的脚步声被几声细微的鸟鸣打断了。少年低下头、循声望去，竟是在一棵大树的根茎旁下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幼鸟。

　　“呀，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有些心疼地将小鸟拾起，任由红色的血迹染上白色袖口。有着棕色翎羽的小家伙半闭着眼睛，无力地扇了几下翅膀，眼看就要不行了。

　　应该是从上面摔下来的吧…少年在心中判断道。他抬起头来，用罕见的青色眼眸望向树冠，果然是找到了一处树枝搭建、处于半坍塌状态的鸟巢。

　　青发少年竟是有些玩闹心思地笑了笑，用古英文对着怀中的小鸟调侃道：“你呀你，是不是太胖了啊？”

　　“啾……”

　　青发少年毕竟也知道好歹，抑制住了继续开玩笑的冲动。他用纤细的手指轻轻裹住小鸟，柔声细语地对它安慰道：“可能会有些疼哦～”

　　望着高处的鸟巢，少年立在地上的身形突然一闪。

　　若是有旁观者在的话，恐怕只能看见他双腿一弯一直，然后手中的小鸟就不见了踪影。

　　“啾啾啾！”

　　响亮的鸣叫声从半空中传来，这是小鸟的母亲终于觅食回来了。它落在完好如初的巢穴边缘上，把嘴中的食物给幼崽递去。

　　令它感到奇怪的是，平常都会迫不及待讨食的小鸟今天却是颇为安静。变得神奇般毫发无伤的小家伙扒住鸟巢，直直地往树下的某个方向望去。

　　已然要结束午休的清眸少年并没回头，悠闲地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一边走着，他还一边在手环投影出的光幕上点点画画，浏览着女友发来的一条条信息。

　　“呵呵，不就是出了一次特殊任务吗，怎么发了这么多东西过来？”他面带爱意地吐槽道。

　　在树林间穿梭环绕的少年时不时地笑上几句，让青翠的林子沾染上了些许春意。即便是在这没有季节变化的自由城里，植物培育总还是取得了一定成果的。

　　在一条条带来快乐的信息堆叠下，少年惬意地张开双臂，几乎是要跳起舞来了。可在看到一条重点标蓝的信息时，他的一切动作都戛然而止，脸色也变得十分严肃。

　　过了一会儿，他又忽然放松下来，有些无奈地笑道：“终于还是要来了吗…嘿，早生几月的缘故竟让我比她高了一级，不知道她会怎么想？哦，不对不对，她应该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吧？

　　“十六年后的重逢吗…希望安不会嫉妒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