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海洋深处的歌声

　　学院深处的校长室内，墙壁上挂着历代异人族长的油画，明明是夏天，但是屋内的门窗紧闭，壁炉里燃烧的橡木噼啪作响，一阵奇异的香味弥漫。

　　桌旁坐着五个神色各异的人，他们大多垂垂老矣，脸上厚重的老人斑散发着垂暮的气味。

　　每个人都穿着最老式的中山装，一言不发，似乎是在等待桌子尽头那张空座的主人。

　　这五个人代表了当代华夏五个最古老的异人家族。

　　“咳咳，好久没聚这么齐了啊，我这把老骨头也是难得的出来透透气。”坐在最前面的老人开口了，他的声音就像满是灰尘的老式留声机。

　　“胡老，四十年前一别，我们这些老家伙如今都是半条腿进棺材的人了。”

　　“我以为你们这群老家伙已经死的一个不剩了，没想到啊，居然都还在。”

　　几个人的话暮气沉沉，尽是一些无趣至极的寒暄。

　　一阵脚步声传来，所有人都闭上了嘴，一齐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陈君屹脸上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走进了会场，径直走到桌子首端坐下。

　　“今天把各位族老请过来，是有两件事情要宣布。”陈君屹尽管是这一行人中年纪最小的，但却是众人的领袖。

　　没有人插嘴，所有人都静静的等待陈君屹发话。

　　“想必各位也听说了，学院出了一位S级血统异人，没有任何家族背景。”说这话的时候，陈君屹环视全场，似乎是想看清各位的表情。

　　几位族老面面相觑，被称为胡老的那位率先开口了，“老头子我觉得这很奇怪，异人的血统基本都有完整的谱系传承，这凭空出现的S级别非常不合理。而且依据异人血统法则，S级的血统应该只存在于传说中。”

　　“不错，我们每个人体内都流淌着和人类不同的血液，这些血液给了我们神明般的力量，但是也让我们背负着巨大的诅咒，”西南林家的族长林谷城沉吟道，“异人的血液比例越高，我们的血统就越强大，但是一旦血统达到了一个临界值，就会迅速堕落化，这种来历不明的高血统异人，不得不防。”

　　“就好像那些吸食同族血液的鬼一样，妄图以置换血液的方式提高自己的血统，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血液突破阈值沦落为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胡老补充道，“理论上异人血液的最高值就是S级，但是这只存在于理论上，一般我们认为，能达到S级的，就只能是神话时代的纯血异人，因为S级就意味着无限接近于堕落。”

　　全场人都沉默了，这牵涉到目前考古已知的异人历史。

　　目前世界异人家族们认可度最高的观点，在远古时代，人类与纯血异人是共存的，但是在一场类似于北欧神话诸神黄昏的巨变中，纯血异人在顷刻间消失了。

　　也是从那之后，数量稀少的混血异人出现了，关于纯血异人的故事，也慢慢成了神话传说。

　　混血异人尽管拥有威力惊人的炼金武器，但是混血异人的生育率一直低到令人发指，而且大一统的人类政权也绝不是几个异人可以搅动的。

　　想在这个人类主导的世界里生存，就只能与人类高层合作，而这也是学院存在的理由。

　　“没错，S级血统在典籍中，要么意味着纯血，要么意味着堕落。”陈君屹声音有些低沉。

　　“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一个脸型刚毅的短发异人眼中凶光毕露，执北方牛耳的赵家家主赵立铭一直是激进的鹰派，以凶戾闻名。

　　会场上唯一的女性，东南胭脂虎，吴家吴璃摇了摇头，“虽然这个孩子有极大的不确定性，但这种级别的血统如果说杀就杀，会让别人怎么看待我们？异人学院还怎么接收高血统的新鲜血液？”

　　“四十年前的那场动乱你已经忘记了么，就是因为你们的妇人之仁。”赵立铭情绪有些激动，他的左眼处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似乎是猛兽的爪痕，“我绝不允许当年的事情再次发生！”

　　“够了！”胡老一拍桌子，似乎是提到了什么禁忌的话题，“当年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这几年异人家族人才凋零的厉害，对于每一个高血统年轻人，我们都要保护，不然，靠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去延续异人世界么！”

　　陈君屹摆摆手，“李时越的血统我们目前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他的性质，贸然的信任或者处置都是不妥当的，不过，在我们的计划中，如果有这样一个S级的朋友，那么无疑是天选之子。”

　　听到计划二字，一众族老都面色一肃。

　　就连赵立铭也不说话了，忿忿地扭过了头，冷哼一声。

　　“计划不是正在筹备么，”胡老侧着头，盯着陈君屹的脸，“为何今日提起。”

　　“因为前几天，学院执行部冰海分部监测到了海底异常的波动。”站在陈君屹身后的秘书双手递上一份文件。

　　冰海位于华夏最北，是一座常年冰雪的冻港，传说在那里曾经沉没过数量庞大的炼金武器，因而造成了疑似大量海洋生物的变异，学院在政府要求下，在那里设立了永久性执行分部，监测海底的异动。

　　身后的大屏幕投影倏地亮了，屏幕上是一片平静的海面，波澜不惊之下隐约有一片黑色的阴影。

　　“这是附近的渔民无意间拍到的，执行分部的人在长达半年的观察后，形成了详细的书面报告，伴随着这些阴影的一同出现的是不合常理的低温以及奇妙的歌声。”陈君屹低声道，“和典籍里的魅妖塞壬，一模一样。”

　　“魅妖塞壬，七大炼金变异种之一么，”胡老叹了口气。

　　“可是我们的计划还没准备好，”林谷城微闭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贸然对抗这样强大的变异种，凶多吉少，我们没有多余的力量可以浪费了。”

　　“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依据炼金大师们的计算，魅妖的苏醒时间应该是三年以后，”陈君屹沉声道，“但是事已至此，计划只有提前进行了。我们不知道后续的几大变异种会不会也提前醒来，如果放任塞壬在冰海游弋，只怕事情会越来越棘手。”

　　“我们吴家早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吴璃冷哼一声，“四十年前，我便当我已经死了。”

　　一直没说话的西北王家家主王世成点点头，“只要陈先生你下了决断，我们王家必以学院马首是瞻。”

　　“那就按那原计划进行，后续没有准备好的部分加紧推进。”胡老靠坐在椅背上，一锤定音。

　　“另外，我这次决定安排李时越一同参与，”陈君屹道，“一方面多一个高血统的异人就多一分胜算，另一方面让他和魅妖塞壬近距离接触，也可以检验一下他到底会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我不同意，如果他已经濒临堕落，一旦出了变故，对我们的计划会造成毁灭性打击。”一直没有发言的杨家家主杨沐轻轻咳了两声，“我们不能承受任何风险，一个S级异人一旦失控，我们该怎么办！”

　　“不必担心，我会安排徐闻舟和他一起，”陈君屹一摆手，“徐闻舟是李时越出现之前最高血统的学生，无限接近S级的顶级异人，在有准备的情况下，一旦李时越有异动，我会命令他徐闻舟直接斩杀李时越。”

　　“异人的朋友，只能是异人自己。”陈君屹眼中闪过凛然之气，“如果有堕落的可能，不管他是谁，都必须消灭。”

　　校长室内七位华夏异人界领袖的双瞳，在一瞬间被流淌的熔金色点燃，就如同一只只沉睡的猛兽被唤醒。

　　“把徐闻舟叫到办公室来。”校长轻声对秘书说道。“让他立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