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借运

　　等王紫霄几人出去后，祖师堂内的先生们却不见动作，因为夫子还在打盹儿。

　　白敬酒牵着姜灵儿站在一旁规规矩矩的，默不作声。

　　算着时间，祖师堂外应该是暗了下来。

　　夫子侧了个身，呵欠连天的，等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先生们这才有所动作，而白敬酒却牵着姜灵儿往祖师堂更里面走去。

　　“白师侄留步。”

　　白敬酒感到意外，没想到是李师在唤他。

　　李师的身份有些特殊，之前一直是太子老师，不在书院九位先生之列，不知何故来到黎山。

　　算起来李师应该是跟夫子一辈的人。

　　“不知李师有何吩咐。”

　　如果不是今天招录了一批学生，白敬酒无疑是山上辈分最小之人，这样想来他应该是高兴的。

　　“实不相瞒，那位名叫‘段缺’的学生，我想亲自教导。”

　　竟是为了段缺。

　　九人之中，王紫霄最神秘，林子墨根基最深厚，那个叫唐礼的天资最高，至于段缺就有些平平。

　　“李师为书院先生，自无不可。”

　　“学生代段缺谢过先生。”

　　他也懒得去想二者有什么关系，你辈分大，你说了算。

　　李师看着白敬酒的身影颇为感慨。

　　两年前在燕京城的时候，他自是听过这个名字，没想到来了黎山书院也被如此看好。

　　虽说如今重开山门，但他知晓山长和夫子把一大半的希望都放在了白敬酒的身上。

　　这小家伙究竟有什么厉害的地方，能被皇帝和书院同时看中。

　　他，值得吗。

　　……

　　值不值得白敬酒不知道，反正事儿已经做了，输赢不过一句话。

　　他现在带着姜灵儿来到了祖师堂的最深处——墓园。

　　这处墓地埋葬的皆是黎山书院的先辈。

　　不过这里的风景看上去，倒是比黎山要好些。

　　这个地方算是在祖师堂的空间上开辟的一处“子空间”，黎山书院的建筑大都似这般内有乾坤。

　　“灵儿，上山的时候是不是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你该如何做。”

　　白敬酒低着头，询问着姜灵儿。

　　“是的，哥哥。”

　　“现在呢，还听得见那个声音吗？”

　　姜灵儿停了下来，仔细感受着，样子很认真。

　　白敬酒只能听见时不时掠过的风声，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但他知道姜灵儿一定可以。

　　果然，她点了点头。

　　“灵儿，寻着那个声音的方向去，别害怕。”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一处墓碑前。

　　姜逸之墓！

　　“姜……逸……”

　　姜灵儿念叨着这个名字，感到莫名的亲切，可偏偏眼眶却止不住的湿润。

　　“灵儿，这是你的爷爷。”

　　“爷爷”两个字一出口，小丫头的眼泪便像断了线，看得白敬酒也有些心疼。

　　对于从小在外流浪的姜灵儿来说，任何亲人的名字都会触碰到她内心的柔软。

　　小丫头站在墓碑前显得弱小和无助。

　　“灵儿来，请爷爷保佑你。”

　　白敬酒递给姜灵儿一柱香。

　　小丫头擦了擦眼泪，有些笨拙的点燃了香，很懂事的跪在了墓碑前。

　　“灵儿给爷爷磕头。”

　　“请爷爷保佑灵儿平平安安的。”

　　而与此同时，白敬酒也在做着相同的动作。

　　他也如姜灵儿一般跪在了墓碑前。

　　“学生黎山末学白敬酒，厚颜请姜老先生保佑。”

　　“学生惭愧，欲借前辈一缕气运，望前辈应允。”

　　“今黎山蒙难，虽重开山门，但前路飘渺，吾担当大任，恐力有未逮，请前辈成全。”

　　说完，便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此时姜灵儿已经站起身来，看着身旁白敬酒身十分不解。

　　白敬酒依旧保持着磕头的姿势，大有不答应便不起身的意思。

　　两年前，他第一次进入祖师堂时，也是这样对着“颜圣像”磕头的。

　　或许是被他的诚意感动，从“颜圣像”里飞出一块玉牌。

　　时至今日，他还记得山长和夫子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就是这块玉牌，代表了祖师的认可，也代表了山长和夫子的认可。

　　白敬酒并不是很清楚黎山书院究竟会面对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去做，更不明白“黎山书院的希望”又怎会是自己。

　　他只是觉得这样做是对的，他便做了。

　　他只知道在生命垂危之际，有一人带他回了黎山，又有一人救了他的命。

　　他只知道书院的先生们待他极好，书院的风景也好，书院的酒也好，书院的人，也好。

　　……

　　白敬酒还是跪在墓前，身边的姜灵儿已经从站着变为坐着，靠着墓碑快要睡着了。

　　而外边儿的祖师堂内，本已离去的先生们不知何时又回来了。

　　白敬酒此时的境遇，被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这些人平时各干各的也不管事儿，嘴上说着不在乎，其实对书院还是很上心。

　　身为书院的先生，他们比白敬酒更清楚那块玉牌承载的重量。

　　白敬酒这一次能否成功，对他们来说很重要。

　　事实上，这十年间还有一人曾获得过玉牌，可惜出了意外，那人把自己关在了“小雪山”里。

　　祖师堂外的天色愈来愈暗，映得堂内也看不见光。此时整个黎山最亮的地方应该是夫子的院落。

　　夫子还是老样子，似睡非睡的。

　　只是手里多了一壶酒，看来黎山这喝酒的习惯应该是祖传的。

　　夫子嘴里不停念叨，“善，善，善。”

　　也不知说的是不是梦话。

　　……

　　姜灵儿好像睡了一觉又醒来，看着面前的白敬酒还在跪着。

　　只是这一次白敬酒明显感受到了不同，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就在这墓园内。

　　他缓慢的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墓碑。

　　是姜逸！

　　姜逸和白敬酒仿佛跨越两个时空，在彼此关注着对方。

　　只见时空对岸的姜逸一个动作，白敬酒怀中的玉牌便飞了出来。

　　当玉牌显露在墓园的时候，不止是姜逸的墓碑，周围的墓碑好像都有了反应。

　　他听到了许多声音，感受到了各种情绪，但都难以分辨，只有姜逸的最为清晰。

　　“凡黎山者，当为天下先。”

　　这是姜逸告诉他的。

　　彼岸的姜逸化为了一颗流星，朝着白敬酒的世界而来。

　　他划破了两个世界的隔阂，绽放出最绚烂的光，与那玉牌相遇。

　　整个墓园的声音在这一刻消失了，只剩下头顶灿若星辰的玉牌。

　　白敬酒也不知道头顶的光什么时候消失的，他只是一伸手，玉牌就落在了手中。

　　他起身，牵着姜灵儿，往祖师堂的方向走。

　　一只脚踏出墓园的时候又收了回来。

　　他大声的说，“请各位前辈放心，学生定不会让黎山祖师蒙羞。”

　　声音很大，整个墓园都能听到。

　　白敬酒说完很潇洒的转身走了。

　　整个墓园的英魂仿佛在为他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