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小山

　　“还好还好，虚惊一场。”

　　陆不兑和石头两个人坐在地上缓了好久才站起来，两人火把都给丢了，全靠着某粒蛋的光芒照明。

　　两人正准备回头去找行李车和慌忙中丢掉的火把，突然耳边想起了一阵阵尖锐而又刺耳的叫声。

　　诡异且阴森。

　　而紧接其后的是密集的哗哗声，犹如险峻的山谷间开了个风口，风里有什么猛烈的、大量的、黑暗的东西在往外吹。

　　而他们正站在风口。

　　几乎没有给他们去辨认这声音的时间，下一秒乌泱泱的黑色从山洞的深处涌了出来，在整个狭长的山洞里形成了一片盖顶的乌云，又好似倒过来的黑河，川流不息。

　　“趴下！是鬼面。”

　　仅仅一眼，陆不兑就认出了这种生物，这是一种喜欢在黑暗的洞穴深处筑巢的鸟类，它们长着张苍白的扭曲的宛如人类的脸，永远合不上的嘴就像是什么在哭嚎。

　　由于这种鬼脸在黑暗中常被误认为一个惨死的死人脸，于是民间认为它们寄托了那些枉死之人的魂魄，以至于鬼面的形象经常会出现于一些特殊的祭祀道具之上。

　　不过这些鬼面长得多可怕如今已经无关紧要了，大量结局不太美好的民间小故事足以证明，这个鬼面是极具攻击性的。

　　这也意味着，坐以待毙那就死定了。

　　两个人趴在地上，泥土的味道朝陆不兑急促的鼻息里涌着，数只飞在顶端的鬼面朝下俯冲，用自己尖锐地爪牙，试探着划过了两人的背脊。

　　陆不兑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轻轻地从自己的脊梁骨刮过，颤出了一身冷汗。

　　陆不兑有八宝蚕丝衣护体，这种试探性的攻击并没有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石头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只听他闷哼一声。

　　见血了！

　　“走！”

　　死也不能趴着送死！

　　陆不兑两脚一蹬，硬生生用脚尖掀起了一片尘土，略微阻挡了上方鬼面的视野。

　　他的心里想象着自己就如一道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然而现实里他紧接着就是一个踉跄。

　　石头也好不到哪里去，跌跌撞撞地朝前冲着，一把明晃晃的剑恨不得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挥舞着。

　　须臾间还真有点分不清，这是个剑神还是剑渣。

　　要不是陆不兑一个踉跄刚好躲开，他还没被鬼面咬死，就先被石头一剑削掉了脑袋。

　　他们两个人打成百上千只鬼面？怎么可能打得过。

　　陆不兑更清楚，他们再怎么跑，也不可能跑得过天上飞的。

　　所以他怀里的这粒蛋是他们唯一的转机！

　　“石头！再找一筐，最后一筐！”

　　石头亲眼看到过那粒诡异的蛋击穿了风狗最硬的颅骨，陆不兑的一声吼，让他宛如在波涛汹涌的深海里抓住了一块浮木。

　　猛吸一口气，千丝万缕的气息混着血腥味冲进了鼻子，石头焦急地寻觅着。

　　终于，在犹如网织般密密麻麻的气味里，石头嗅到一丝不祥，一丝让他之前无比恐惧此刻又无比庆幸的不祥。

　　“少爷，这里！”

　　石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去，陆不兑紧随其后，铺天盖地的振翅声已经追到耳后，鬼面口中哈出的臭气都清晰可闻。

　　隐约可见前方有什么东西堆成了一座小山，石头最先冲到了边上，然后就是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叫声，来自于他灵魂深处的恐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石头一边尖叫着，一边剑脚并用着把那一堆小山开弄散了。

　　一个白色的球体一路滚到了陆不兑的脚边，只是仓皇一瞥，他就步了石头的后尘。

　　“啊呀呀呀呀呀。”

　　是个惨白惨白的头骨，眼窝处凹陷的黑色里，就像是有什么在窥视一般，极为恐怖。石头弄倒的是一座碎骨堆成的小山！

　　而这些七零八落的骨头里，还混杂着一块块铁矿石。

　　陆不兑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就把手里的蛋抛了过去，在蛋落点的位置，好像有个什么银白色的东西闪了一下。

　　金灿灿的噬金兽蛋在骨堆和铁矿石堆里打了个滚，几乎是瞬间，滚了满地的铁矿石不见了！化作了一块块普通的石头粒。

　　而陆不兑也因为动作过于用力，直接一个止不住的前扑，摔倒在了碎石里。

　　“哎哟。”

　　是真的疼，就像是几十个小锤子同时敲在了身上，从他的肉一路敲进了骨头。但这种疼痛，很快就被兴奋所取代！

　　只见蛋壳上的裂缝开始扩大，那一丝丝溢出来的光变成了一束束。

　　而那些鬼面们也似乎意识到了这个蛋即将带来的危机，竟然同时调整方向，朝着蛋的位置俯冲而去！

　　那种场面，毕生罕见。

　　数以百计甚至千计的鬼面，像是不要命一样冲撞向同一个点，后面的鬼面撞上了前面的鬼面，前面的鬼面再撞向更前面的鬼面。

　　数不清的鬼面从空中被自己的同族撞落，但它们仍然前仆后继！

　　它们狰狞的脸急速靠近，就像是数不清的冤魂正在逼近，宛如百鬼夜行。

　　只是片刻时间，整个蛋就被重重的鬼面围住，那些在周边落下的鬼面里里外外层层叠叠，宛如一座小山。

　　与刚才阴影中的那堆骨山何其相似。

　　而由于巨量的鬼面包围，蛋的光芒也被全然遮盖，陆不兑先是看不见蛋了，然后又看不见光，到最后连鬼面都看不见了。

　　身前危险又血腥，而他却身处黑暗。

　　但他和石头却十分有默契的噤声了，在黑暗中屏气凝神，揪着心等待。

　　在聒噪的振翅和尖吼声中，陆不兑听到了一声极为清晰的喀拉声，清脆中带着某种刚猛的力量。

　　紧接着，黑暗中，那座用鬼面堆成的山裂开了。

　　金色的光芒从鬼面的身体下面溢了出来，宛如炸开的金色湖水，顷刻间冲刷了整个山洞。

　　把那粗糙刻板的岩石壁，粉刷成了日初的颜色。

　　鬼面们开始惨叫，陆不兑清清楚楚地看到，从最顶端的那只鬼面开始，它们一只一只的垂直坠落。

　　坠落的过程中，翅膀奋力地扑扇，但是它们继续坠落。

　　坠落的过程中，撞到了另一只鬼面，也带着它继续坠落。

　　坠落的过程中，轰然落地，带着那炸裂的尘土继续坠落！

　　一时间宛如下起了鬼面雨，在空中划出了笔直的线，义无反顾地插进了土里。

　　尘土飞扬。

　　直到一切平息，陆不兑的眼前，已被坠落的鬼面们砸出了一个圆形的深坑，坑里填满了鬼面的尸体。

　　并且由于冲撞和凹陷之处的挤压，周边的土地持续开裂，裂缝一直蔓延到了陆不兑的脚边。

　　而在那深坑的中心处，一根土柱屹立不倒，在土柱的顶端，半颗金色的蛋像是碗一样稳稳地停在那里。

　　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从蛋壳的背后探出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