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黑暗里的光

　　大冰眼神空洞，躺着仰望天空，身体渐渐变冷，生命随着鲜血，从伤口涌出。

　　最致命的大动脉部位，出现了撕裂的巨大伤口，一切已无法挽回。

　　“咳咳……”

　　他慢慢举起右手，似乎想抓住什么，然后无力垂落。

　　许墨的情绪，也跟着大冰眼里的光芒，一点点往下沉。

　　巨大的悲伤塞满了整个胸臆，眼前的一切像是虚幻的梦，但偏偏真实发生了。

　　生与死的界限，仅差一秒反应，一次回头，脆弱又残忍。

　　“窸窸窣窣……”

　　黑冰的小腹下有东西蠕动，渐渐鼓起，接着“啵”一声，一个小小的脑袋钻了出来，五官挨着肚皮出现。

　　湿淋淋，圆乎乎，似乎是个婴儿，但是那青灰的肤色，紧闭的眼睛，让人感到背脊发凉。

　　这不是一个正常婴儿，而是黑冰孕育的孩子，明显不是人……

　　恐惧诞生的低温，让许墨体内的血液一下子凉透了，比大冰还凉。

　　他现在耳朵还在轰鸣，头晕目眩，站都站不起来，还失去了战友，怎么跟那怪婴打？

　　视线里的倒计时继续减少，死亡步步逼近，侵袭着他的勇气。

　　看着全身青灰的怪婴，许墨终于明白，为什么黑冰先前宁愿舍弃防守，也要护着小腹。

　　因为，它是在保护自己的孩子！

　　不过大冰不是说，归没有感情吗？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常年默认的共识，让大冰放松了警惕，最后落入死亡的深渊。

　　好在黑冰的情况也很糟糕，被火焰镰刀斩中后，它其实已经死了，全身都被烧焦，刚才的偷袭只是怪婴在操控。

　　然而那一击，似乎也消耗了怪婴不少力气，重伤大冰后，再没有下一步的行动。

　　许墨趴在地上，试图用手撑起上身，但是猛然发现，指甲化成的镰刀逐渐消散、缩小，变成了平常的弯刀。

　　“起来，起来啊……”

　　许墨咬着牙，慢慢爬起身，面对着被怪婴操控，重新站起来的黑冰，眼前一阵发黑，嘴里咸腥，血从唇边溢出。

　　他真的快撑不住了，虽然努力摆出战斗姿势，可是耳鸣和头痛的折磨，让他难受得几乎昏厥，站立不稳。

　　弯刀再次退化，恢复成原本的手指。

　　生命力消失的同时，带走了身体的异能。

　　“帮帮我，快出来，帮帮我……”心里响起呐喊，许墨尝试与笔记本沟通，却没有回应。

　　黑冰缓了一会，开始往许墨的方向，一步步走来。

　　可恶，不想死……真的不甘心啊……

　　许墨连苦笑的力气都没了，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大冰，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大冰的脸色白得渗人，似乎流光了体内所有的血液，他眼睑低垂，艰难盯着许墨，嘴皮子动了动，可没声音。

　　他在用最后的力气，向许墨表述着什么，但是许墨听不见，耳里的嗡鸣声挠着内颅，几乎快把他逼疯。

　　甚至，他没注意到殷红的血水，从耳孔里泊泊流出。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许墨突然迈步，在大冰身旁蹲下。

　　他想知道大冰究竟说了什么，也许……根本就没说什么。

　　剧烈咳嗽，然后大口大口吐血，大冰气若游丝，已经进入弥留之际。

　　然而他的眼神依然坚毅，看着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这般坚持，这般愤怒，这般不甘。

　　……想起来了，这是郎野儿子的眼神。

　　也是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看待这个世界的眼神。

　　正恍惚，大冰颤颤巍巍，握住了他的手，然后慢慢张嘴。

　　仿佛积水从耳里流出，短暂的酸痛后，耳鸣声忽然消失，周围的声音顿时变得清晰可闻。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这是大冰在世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随后，手松开，垂下，落在地上，也击打在许墨的心上。

　　这一刻，悲痛掩盖了恐惧，连视线都模糊了，天和地之间，似乎只剩下冷风。

　　许墨还保持握手的动作，手心里多了一张纸。

　　大冰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很安详。

　　光芒突然亮起，他的身体化成了星光，仿佛无数飞舞的萤火虫。

　　这场面不止一次在回忆里见过，在那棵石榴树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笔记本醒了过来，视线里出现了两个字：

　　【吞噬】。

　　星星点点的光芒，在空中欢快跃动，然后涌进了许墨的胸口。

　　“轰——！”

　　伶仃岛上，掀起了一阵猛烈的风暴，光芒陡然明亮，如同一个太阳，照得岛上仿佛白昼。

　　怪婴尖叫一声，黑冰往后退了好几步，低下头，竟然不敢直视。

　　没过多久，风平息，白光散去，地面被轰碎，烟尘滚滚。

　　许墨站在尘雾里，眼神先是惊疑，随后渐渐坦然，再变成炽热。

　　大冰，牺牲了自己，把所有的力量都给了我……

　　他握了握拳，虚弱感一扫而空，力量涌入拳头，好像能捏碎一切。

　　先前所有的不适，全都烟消云散，这种感觉……仿若新生。

　　现在，眼中的世界异常清晰，几十米外的细微声音，就像在耳边响起。

　　准确地说，这不是新生，而是进化……

　　体内的力量澎湃汹涌，横冲直撞，似乎要从结实的肌肉块里，肆意宣泄。

　　他本已经走进了一条死亡的绝路，前方黑暗无光，没有方向，无法后退。

　　但是现在，希望的光芒在暗中出现，被他紧紧抓住，一秒也不肯放手。

　　只要干掉你，我就能离当年的真相，更进一步……

　　我可以变得更强，我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活下去，我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我要还老爸老妈清白！

　　这时候，眼睛里的倒计时分秒飞快暴涨，持续了好几秒钟，最终停留在……

　　“89，23：59”

　　即将终结的生命，忽然被极大延长，整整九十天！

　　这是怎么回事，进化后，寿命增加了？

　　但是还没来得及高兴，一行文字出现在视线里。

　　“黑土，变强了嘛，开启了第二形态，黑冰看起来不堪一击的样子：）”

　　许墨木木地睁大眼睛，以为一晃神看错了。

　　最后那个表情，笑脸？

　　笔记本，在对我笑？

　　正犹豫怎么回答，文字却消失了，另一行文字内容出现。

　　这次，是一个问题。

　　【是否处决黑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