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1

　　因为杨家沟小伙子家里有电话，当晚我和娟子就决定到他家住宿．在回杨家沟的路上，娟子摩托车开的不紧不慢．我心里笑，对娟子说：“这段路，你是不是打算开到天黑呀。

　　娟子回头看我：眼睛里光华四射：“还让你说对了，我就要开到天黑。”

　　我开玩笑地说：“你就不怕有人拦路打劫？”

　　在我们那个小小的县城，这现象时常有。黑夜时分，就有人喝醉了似的，摇摇晃晃地走在半路上，你开车躲着他，他却偏偏撞将过来，然后爬在地上，你来不及下车察看，四周冒出四五个人来，不由分说，先给你几拳，再以主持公道的口吻对你说：“你瞎眼了，还不送人去医院检查？”

　　谁都知道，医院的门进不得，七检八检的，你就得乖乖地奉送好几千。看你面有难色，那几人就开导起来：“那就私了吧。”

　　私了直截，但开价让你不痛不痒的。等他们拿钱走人了，你心里才明白，这就是打劫，只是手段“文明”些。粗暴打劫的也有，几个人在路上忽左忽右地游荡，待你靠近时，不知谁一棍子打过来，打下车来也不管你死活，搜光你身上的钱财，连你摩托车也劫去了。这种打劫匪气十足，叫你想起都后怕。据说干这活的，多半是吸毒的。警察治安不卖力，就算卖力也管不过来，多了！

　　不知北方是不是有所不同。

　　娟子说：“我这里没有劫匪。就算有，我身无分文，也没啥可劫的。”

　　警匪片看得多，我几乎脱口而出地说：“他们才不知你有没有钱，另外还可以劫色！”

　　娟子停下车来，看着我：“你再说一遍！”

　　我知道自己失言，不敢跟她对视。

　　娟子突然笑起来：“我就怕没人有这个胆。”

　　娟子不怕劫匪？肯定不是，是玩笑，抑或是另外的一层意思？我不得而知。

　　摩托车重新启动，娟子仍旧拍拍自己的肩膀，我很配合地把手搭上去。

　　这个下午，从杨家沟到十里铺，再从十里铺到蔡乐坪，来来去去的，滞留在村里的时间并不长，我们跑路上的时间更多，也就是说，更多的时候我的手就这么落在她的肩上。不知娟子出于什么原因才把车开得这么慢，但我总觉得自己落手的力度跟她开车的速度成正比。我心想，她是不是故意载我兜风呢？

　　我试探地问：“怎光跑路呢？”

　　娟子说：“先感觉一下轻松，不好吗，你刚来收货，就感受到紧张，那收货就没什么乐趣了。”

　　我又笑着问：“光跑路有啥子乐趣啊？”

　　“你没感觉到乐趣？那你就一直呆在杨家岭好了。”娟子掉过头，瞥一眼我那靠得很近的脸，对我似乎没有敏感她的意图，略有不快。

　　我马上把落手在她肩上的力度压重一点，嘻笑着，说：“逗你的。”

　　娟子有点不高兴了，对我说：“我讨厌这种油腔滑调！把我肩臂的手放下去！”

　　这算不算对我的一点小小的惩罚呢？

　　看我真的把手拿下去，她在前头忍不住笑出声来。

　　此刻风清气爽，扑鼻而来是北方泥土特有的气息。路的两边有玉米地和洋葱地，满眼的绿油油。我忽然想起茅盾描写西北黄土高原的情景：扑入你的视野的，是黄绿错综的一条大毡子。黄的是土，未开垦的荒地，几十万年前由伟大的自然力堆积成功的黄土高原的外壳；绿的呢，是人类劳力战胜自然的成果……这里跟他描写的景象何等的相似，我差点要把这段话背诵出来。

　　娟子忽然掉过头问：“在想啥呢？”同时又有手拍拍她的肩臂。

　　我的乖乖，这种惩罚时间才这么短呀，早知这样，我的手就不放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