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药儿

　　聚善堂坐落在城东，整栋宅子坐北朝南，占地有十数亩。

　　从外表上看，木雕的牌匾与浮刻装点着整个大门，古意盎然间，隐含大气，堂中透出的药材清香，更让闻者产生一股百骸生力的错觉。

　　作为整个千叶城首屈一指的大药堂，虽然只对普通百姓服务，但每日客人也不算少。

　　当萧忘尘跨进堂内的时候，病人已是人来人往。

　　“……将这九味药捣烂之后连同黄酒同煎，尔后制成药膏，每日未时涂抹，一个时辰之后去除药痂，连用三天，这病就好了。”柜台一侧，一个身着杏黄衣衫的小女孩儿正提着一包药，对跟前的病人交代着什么。

　　“谢谢小大夫。”

　　“不客气。”这女孩儿不过十来岁模样，眉宇之间稚气宛然，但行为举止却颇有法度，显然家教甚好。

　　“不错，药儿是愈发的有名医风范了。”见女孩儿将病患送走，萧忘尘忍不住低声浅笑，发出赞叹之语。

　　聚善堂外面看起来不甚宽广，可堂内着实不小，东西向，少说也有十余丈，故而萧忘尘才进来时小女孩儿没有发现，直到他出声之时，才猛然惊觉。

　　“忘尘哥哥！”女孩儿甜甜地笑，“爷爷在后院种花呢。”

　　聚善堂虽因王老先生而出名，可大夫却不止老人一个，平日里，非是遇到什么疑难杂症，王老先生是很少出手的，通常都是店里的几个普通大夫和他颇通医道的孙女在打理。当然，普通二字，也是相对而言，在千叶城类似的药堂中，这些大夫可都称得上是一流水准的。王老先生出于分流病患的考虑而甚少出手，但也不至于将病患安危弃之不顾。

　　这个女孩儿便是王老先生的孙女，名唤王药儿，别看她长得粉雕玉琢，年仅十岁，其实坐堂时间已经一年有余。这孩子天资聪颖，家学渊源之下，医道比之那几个普通大夫，还要高明几分。

　　故而萧忘尘看见女孩儿之时，才会发出那般赞叹之语。

　　“给你的。”

　　萧忘尘的性子很稳，但毫不影响他做事的直接，既然知道王老先生的所在，也就不愿继续耽搁，把那包好的挂件递给王药儿，径自就朝着后院行去。

　　“谢谢忘尘哥哥。”药儿喜滋滋地接了过来，也不管萧忘尘的去向，直接打开了包装。

　　“哇，好精致！”虽然说医道惊人，可药儿毕竟还是个孩子，瞬间就被这个挂件吸引住了目光，精巧的小脸上，布满了喜悦。

　　聚善堂的后院很大，通常，除了聚善堂自己的人外，是不允许外人到这里来的。

　　萧忘尘，显然就是一个例外，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他对这里的熟门熟路。

　　整个后院，其实就是一个大大的药园。

　　行走在回廊间，可以看到整片整片的药材，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律分植在不同的土地之上，赤芍、当归、千叶果……黄芪、天麻、万年子……林林总总，不一而足，这里的药材，可都是王老先生的宝贝，品类繁多，据说有不下千种。

　　王老先生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乍一眼看去，仿佛有耄耋之年，老态龙钟，仔细一看，似乎仅六七十岁，走近看时，却又好像只有五十出头的样子。整个人道骨仙风，很有几分出尘之意。

　　萧忘尘是在一株千叶果旁找到的王老先生，当时老者手中握着一把小药锄，正在仔细地为果树除草。

　　千叶果，是千叶城的特产，其果实能对人体起到强健筋骨之效，正因如此，这种果实一度被千叶城的武者们过度开采，然而事后发觉只是对普通人有效，便又放弃了继续采集，幸而如此，这种果树才免了灭亡之灾，现今在千叶城内尚有不少千叶果存活于世，然而像王老先生这株这么大的，却也是罕见。

　　通常，千叶果果树高度不及成人半腰，显得小而精致，但王老先生这一株，高却足足有两丈有余，这老先生来千叶镇时间也不长，也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此等宝物。

　　“高愈两丈，只怕药龄已过千年了吧！”萧忘尘惊叹道。这株千叶果，说起来还是萧忘尘帮王老先生移植的植株，不过当时也只是正常大小，相较现在，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但萧忘尘也不惊讶，这些年和王老先生打的交道不少，他隐隐知道这位看似和善的老者的不凡。

　　“来了？”听得声响，王老先生转过了身，只见他将药锄轻轻一晃，银光闪过，那药锄竟就此凭空消失。

　　萧忘尘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了，倒也不觉惊奇，只是微微羡慕地看了眼老者的左手小指，那里，有一只毫不起眼的古朴戒指。

　　“给药老请安。”萧忘尘恭敬地行礼道，药老，正是萧忘尘对王老先生的尊称，更是一种特权，整个千叶城，也只有他被允许如此称呼王老先生。

　　“你呀！人挺聪明，就是有时候臭规矩多了一些。”王老先生一声笑骂。

　　如果萧然夫妇在此，定然会感到惊讶，平素稳重的萧忘尘，竟然被王老先生一句话说得颇为孩子气地挠了挠头。

　　“忘尘心中敬重药老，礼节方面，更是不能过于随意。”萧忘尘认真说道。

　　“好了。”王老先生摆了摆手，认真地看了萧忘尘一眼。

　　萧忘尘只觉如坠冰窟一般，仿佛被这一眼透视了一切，感觉极不舒服。

　　“药老……”他刚想开口，却发现那种感觉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再也找不到丝毫踪迹。

　　“这株千叶果，药龄已经过了一千五百年。”王老先生突然颇具深意地道。

　　即便萧忘尘猜测之时已经有了准备，却也被老者这肯定的话语说得心里一颤。

　　“真……真的已经超过一千五百年了？那药老您这次传讯叫我过来……”他的声音在发颤，说到后来，竟是难以为继。

　　好在王老先生心中理解萧忘尘此刻的激动，没有在意他言语中的质疑，郑重地点头道：“老夫已经测试过多次，这千叶果足以满足我们的需求，方才看了你的身体状态，也达到了最低标准，只是，你真的想好了吗？”

　　萧忘尘一怔。

　　是啊，真的想好了吗？万一失败，就是万劫不复。

　　可是，不赌一把，这一生却是注定的庸庸碌碌！

　　他只是微微迟疑了一下，便立即磕头道：“望药老垂怜。”

　　“唉！”王老先生微微一叹，摸着萧忘尘的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