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程灵

　　程灵一整天都躺在床上，身体的痛楚，医生的摇头，护士的叹气，无形中让她幼小的心灵产生了未知的恐惧。

　　没有人在身边的时候，她是坚强的，即使是莫登男摸进来，也没有让她蜕掉那股意志。

　　人在无助的时候支撑过来的意志，总会在看到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主心骨时瞬间垮掉！

　　所以在见到程恭的那一瞬间，程灵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开始决堤。

　　这半年来！

　　她饿了，是眼前的爸爸摸出两个鸡蛋，给自己炒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

　　她睡不着，是爸爸给她唱两只老虎跑得快。

　　等自己快睡着了，才轻轻给自己盖上被子，然后在脑门上留下一个安吻。

　　天冷了，她躲在被子里的时候，是下班回来的爸爸把她抱起来，给她穿上了崭新的小棉袄，和小猫鞋。

　　她好喜欢那双小猫鞋，鞋背上两个大大的猫眼很可爱。

　　在清晨的公园，在喧闹的大街，在自己最喜欢的商场，她总是骑在爸爸的脖子上，抓着爸爸不长的头发。

　　父女俩一起重复着：“爸爸抱！爸爸抱了爸爸背！爸爸背！爸爸背了爸爸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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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程灵带着轻泣喊道。

　　在看到程灵，在听到病床上的小丫头喊出‘爸爸’两个字的那一刻，程恭的心中变得五味杂陈起来。

　　有欣喜，有温暖，还有愧疚……

　　回想穿越过来的这几天，自己虽然来看过她几次，但对方昏迷着，几乎没什么交流，所以更多的是一份责任感。

　　现在清清楚楚地听到这声‘爸爸’，让他一颗心瞬间柔了下来。

　　不管是不是原主的残念作祟，现在的程恭第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是血浓于水。

　　与此同时，程恭的脑海再次浮现出那座大桥，那个女人大着的肚子……

　　他缓缓走过去，捧住了程灵艰难地从条纹被子中伸出来的小手。

　　“爸爸在呢！”程恭脸上溢出祥和的笑意，他的声音充满了作为一个爸爸的慈爱。

　　程灵抿了抿皙白的小唇瓣，虚弱地说问道：“爸爸，我会死吗？”

　　血癌又叫白血病，是一种造血干细胞恶性克隆性疾病，即便是初期，但也不排除已经增殖扩散到其他造血组织的可能。

　　程恭尽量让自己的笑容变得充满鼓励：“怎么会呢，灵灵明天就要做手术了，做了手术就会很快好起来的，等灵灵好了我带灵灵去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程恭想编织出一个画面来转移程灵的注意力，但遗憾的是他并不知道这小丫头喜欢什么。

　　程灵却开始伤心地抽泣起来：“妈妈呢？妈妈为什么还不来看我！”

　　程恭心中一阵错愕，为了哄好小丫头，他不得不狠心骗她：“灵灵要坚强！要乖！等你好起来妈妈就回来了，灵灵也不想妈妈看到你病病的样子对不对？”

　　“爸爸你别哄我了，我知道妈妈不会回来了。”程灵对欺骗自己的爸爸很生气，她带着哭腔转向后面的小护士：

　　“护士姐姐，我不想死……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我都快忘记妈妈的样子了，我刚刚做了个梦，梦到我找到了妈妈，但是我没有看清楚她的脸，我想再梦到妈妈，我想把她看清楚……我也想让妈妈看一下我，万一我死了……妈妈她看不到我会……会难过的……”

　　说着再也止不住泪水，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哭喊出来的。

　　她抱着程恭的手，抽泣着：“我知道……我知道是妈妈不要我们了，是我惹妈妈生气了她才会不要我们的，但是……我真不知道我到底是哪里不乖……呜呜呜……”

　　在场的人谁也没想到，一个四岁的孩子，在这个时候，恐惧的竟然不是死亡，而是怕已经离开了她的妈妈再也看不到她。

　　“不会的！妈妈不会不要灵灵的，等灵灵好了，我们一起去找妈妈好吗？”安慰着程灵，程恭感觉眼睛酸酸的。

　　他把程灵扶坐了起来，塞到自己的怀里。

　　那份责任，不知不觉在他心中悄然发生了改变。

　　“爸爸，我想妈妈……灵灵都记不得妈妈长什么样子了……灵灵不乖就让妈妈打我好不好。”程灵捂在程恭的胸口抽泣着。

　　小丫头很知事，可终究只是个小孩，思想难免单纯。

　　程恭轻轻地拍着她的小脑袋，心口的衣服被她热泪浸湿了一大片。

　　程灵的抽泣声在小小的病房里回荡着，三个大人都沉默了。

　　小护士的泪水早已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