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一直看书,江辞又不能同张渊言语,真真是难受极了。
终于坐不住了,江辞开口打破沉默:“公子看的是什么书啊?”江辞捧着满脸希冀,痴痴地凝视着沈若。从她眼中可明显看出她的内心,似乎在呼唤着“快说话,快说话,我快郁闷死了!”此类话语。
“《水经注》。”依旧是不咸不淡,不冷不热,不缓不急的声音。
唔......是本过于官方的地理杂志。
“公子可还有其他书册?”江辞试探着开口。
“《山海经》、《雍录》、《太平寰宇记》。”沈若头也不抬地说道。
呔!怎么都是地理杂志!
奈何实在无聊,也没有机会任她挑选了,且将就着看吧。江辞干干一笑,开口道:“公子可看完了《山海经》?”江辞伸手轻指。
沈若瞥了江辞一眼,将书递给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念过书?”
唔,忘了,古代女子几乎是没有机会念书的,况古人一直持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旧思想,因此能识字看书的女子倒是不多。
江辞抬眸,对上沈若审视的目光,不自然地咳了几声,支支吾吾道:“倒是、倒是念过几年。”
“还不知道姑娘是哪里人也?”
沈若眸光一敛。来之前他曾查过江辞的过往记录,却一无所获,只单单知晓她的名字。此女,甚疑!
江辞下意识动了动小拇指,这是她思考时特有的动作。
江辞扯开话题道:“奴婢自幼便失了双亲,在私塾旁边长大。教书先生见奴婢可怜,便收养了奴婢,奴婢也因此学得一些知识。”此话不假。
江辞确实自幼便失了双亲,私塾私塾,换个说法就是福利院了,福利院的叔叔阿姨见她可怜,便送她上学,她也因此习得一些知识。嗯,此话不假,句句真话。
沈若轻轻拨弄书卷,翻页声清晰可闻,狭小的空间忽然便阔大了几分,竟隐隐听得几声回响。
只听得沈若用懒懒地声音问道:“哦~那位先生是何许人也。”
“先生……先生早已仙去,他的名讳,奴婢不便告知,还望公子恕罪。”江辞稍稍欠了个身,作赔礼之态。
沈若翻书的手微微一顿,“为何?”
“先生是个粗人,怕他的名讳辱了公子的耳。”
沈若抿笑,将书卷翻了过去,两页纸相合,发出细微声响,伴着这声音,沈若道:“唐突了,姑娘莫怪。”
“公子说的哪里话。”
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你又犯浑了!”张渊扯着嗓子,嗔怪江辞。
江辞打开书本,遮住脸,侧过头来,望着张渊,用口型比道:“为什么这样说?”
“昨天.....“张渊开口一一道来。
原来此次南下带着江辞不过是为掩人耳目罢了。
那日下药之人另有其人,但沈若却无法知晓是何人所为,恰巧江辞撞上枪口,种种迹象都像极了内鬼,沈若和杜衡也确实怀疑过江辞,但细细想来又不太合理。
为了查出内鬼,沈若和杜衡便演了这一出戏,江辞不过是引蛇出洞的诱饵罢了。
不过在昨夜发生那事以前,江辞也确实是有嫌疑的。
好在昨天那男子全都招了。昨日他趁着江辞下楼觅食,悄悄潜入室内,在她枕头内放了一张字条,还放了只信鸽在里面。
等到江辞回来时,打开房门,信鸽飞出来,发出声响,就会惊到隔壁的沈若和杜衡,到时候人赃并获,任凭江辞有一百张嘴也难辩清白。
谁料江辞是个贪杯鬼,喝得醉醺醺的,还得靠店小二搀扶回房,一下子便洗清了嫌疑,因此罪责便全由那男子担了。
听完后,江辞不禁喟叹,江湖险恶,人心不古啊。
“你还好意思说!刚才你又引火烧身,玩火自焚了!”
江辞朝张渊吐吐舌头,“我不知道嘛。”
张渊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愿看她。
自从来了这后,江辞是越来越笨了,屡屡犯浑。可气死他了。唉,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够回去了。张渊气急,不愿再同江辞呆着,飞身一跃,透气去了
唉,江辞摇头叹息,脑袋不灵光了,不灵光了啊。
“吁——!”赶车人紧急勒住马绳,健马立即仰首惊嘶起来,马车重重跌坠下来。正在摇头晃脑的江辞一个不稳,向前跌去,沈若赶紧伸手将她一把捞住,给拉了回来。
“发什么什么事了?”沈若冷着声音,眉头微蹙。
“有山贼拦路,来者不善。”杜衡勒马来到马车旁,声音有些沉重。
沈若撩开幕帘,借着这光,江辞也看到外面景象。呔!黑压压一片,好生骇人。只见那为首之人咧着一张嘴,笑得好生放肆。
那人见着马车内的沈若,吐了一口口水,嘲弄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为首之人停了话语,身后小弟顺势接道:“留下买路财!”
震天的声音,惊得鸦雀乱飞。
为首之人挑衅一笑,朝沈若昂了昂首,仿佛在说:你斗不过我,还是早些认怂的好。
沈若失笑,拱了拱手,道:“在下刚刚省亲回来,身上倒还剩些盘缠。”说着沈若从便腰间取下一个钱袋,掂了掂,递给杜衡,杜衡接过,驱马上前,扔给那土匪头子。
土匪头子接过钱袋,放在手中,上下抛弄,打开来看,不屑一笑。他将那钱袋向下砸去,指着沈若怒道:“你当我是什么?乞丐呢?这点钱,打发要饭的都不够,还想拿来糊弄我?嗯?!”
江辞分明感受到了沈若周身的怒气,只见沈若温雅一笑,依旧是用那温和得不辨喜怒的声音道:“在下一介俗人,哪敢糊弄大人。只是小人出门出得急,又携家带口的,盘缠用得实在快了些。”说着,沈若便携了江辞的手给土匪头子看着。
那土匪头子朝前探了探头,眼神迷离了一下,挠了挠头,有些困惑。
沈若添油加醋:“我夫人身怀六甲,在下才刚陪她回娘家省亲回来,带的盘缠着实不多,还望大人看在小人携家带口的份上,能够网开一面。”
土匪头子双眼迷瞪了一会儿,眼骨碌左右转了转,朝旁边的男子点了点头,吩咐道:“画像拿来!”
旁边小弟忙从怀中掏出画来,土匪头子接过画像,正欲查看。
呔!
“哎吆!夫君,夫君,辞儿肚子好痛,胎儿,胎儿在动!”江辞一把拉过沈若,挡了沈若的面,急急惊呼。
沈若缓过劲来,偏过头去,抱着江辞痛哭起来,“夫人,夫人!你怎的了?夫人!你莫要吓为夫啊!”
杜衡忙驱马过来,协同演戏。只见杜衡急急呐喊:“夫人,夫人怕是受了惊吓,骇到腹中胎儿了,大人,孩子怕是,怕是不保!”
江辞咬咬牙,狠了很心,拔出头上的发簪,握在手中,吐了一口浊气,成败在此一举!
“啊!”江辞握着发簪,心一横,狠狠将那发簪刺向自己的大腿。
“血,血!夫君,血!”
戏剧性的一幕,看呆了一群山贼。土匪头子手中的画像啪嗒落地,显然被骇住了。
江辞抹了抹大腿的血,再抹了抹沈若的手,沈若一窒。
江辞对他使了个眼色,沈若转过头来,用满是鲜血的手抹泪,哭喊道:“大人!还望大人体谅,内人突然大出血,胎儿怕是不保,还望大人能够网开一面,速速放行!”
杜衡插话道:“大人,再不救治,夫人怕是,怕是也会......唉!”欲言又止,妙!妙哉!
土匪头子呆愣在地,旁边小弟见势忙道:“帮主,那人来信说的是大概明日才会经过此地,这些人早了一日,衣着又甚是朴素,应该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不如就此放行罢。”
土匪头子略一思忖,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后面小弟连忙退让。
沈若佯装出一副欣喜的模样,狂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小人再此先替犬子谢过大人了!”
土匪头子摆摆手,一脸不耐烦。
得了让行,沈若等人赶紧驱车离去。
“不要太快,稍稍慢些。”沈若低低嘱咐道。
“是。”马车夫应道。
沈若放下幕帘,抱住江辞,欲言又止。
江辞喘了口气,“大人若要谢我还请改日再谢,我这血就快流尽了,再不救治,我就真的要去了。”
沈若哑然失笑,忙从下摆处扯出一匹布襟替江辞包扎伤口。
“得罪了。”沈若别过头去,伸手撩开江辞的襦裙,因为别过脸去了,沈若无法视物,摸了半天,也摸不准伤口。
“大人还是正脸过来吧,你这样摸,我都快被你吃干抹净了。”江辞低声道。
“唔。”沈若的脸霎时便红了一片,扭捏着转过脸来,“冒犯了!”
“还是,还是我自己包吧。”江辞接过布襟,撩开襦裙,褪去亵裤,吸了一口气,勒紧了大腿。
呼,还好刺的不深,不然这深山旷野的要是不慎感染了病菌可怎么办,还好掌握了分寸。江辞庆幸地舒了口气。
沈若微微偏头,见着江辞在咬着牙包扎伤口,心口微微躁动。
“江姑娘......”欲言又止。
“公子不必道谢,这是奴婢该做的。”不探虎穴,安得虎子。这一刺,值当!
“还是我帮你包吧,你的手法不对,这样会阻断血液流径,稍不注意,你这腿就会废了。”
“呃,可......”
“不碍事。”沈若重新拆了江辞的布襟,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瓷瓶,打开,在江辞的伤口上抖了抖,抖落些许粉末。
“这是止血散。”沈若交代道,手上动作却不停。只见沈若左右手交替着,不过片刻便包扎完毕了。
嗯,果然专业。
“多谢大人。”
“该是我谢你才对,江姑娘。”沈若莞尔一笑。
江辞微微别过脸去,指了指放置在一旁的亵裤。沈若了然,红着脸偏过头去。
“江姑娘请便。”
“他们追过来了!”杜衡在窗边低语道。
“加快速度,绕远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