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厂食堂送餐到车间的工作人员里多出一个女孩，我打菜时把一元菜票递进去，女孩笑盈盈把菜票找补给我，惊诧地发现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多出几毛。

　　几次三番，让我终于留意到她，女孩青春洋溢，非常的白，见我问她，盈盈笑：“我送你吃不行吗？”

　　知道了她的名字：江国君，来自箬横，是造气车间青工江国军的妹妹，十七岁，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所以到化肥厂做临时工。

　　江国君丰盈饱满，浑身散发着朝气和魅丽，眼睛很大，骨碌碌转，似乎总在问：我好看不？你喜欢不……

　　我闪躲着她的目光，好像看到娟娟在不远处望着我，眼里满是艾怨。

　　但江国君总能找到机会让我无法拒绝她的热情，或是在我下班的路上，让我带她一程进城，或者说：“我都请你吃了好几回红烧肉，你就招待我去一次冷饮店不行吗？”

　　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带她进冷饮店，埋头匆匆吃完，生怕被熟人碰见。

　　从冷饮店出来，江国君意犹未尽，笑盈盈望着我：“陪我走走好么？我都还没有逛过县城。”于是买了一包杨梅，为避人，带她去了西郊的山脚下。

　　沿着盘山公路，吃着杨梅，看她的红唇和暗红果实交相互映，当她呼呼向嘴唇扇气，说：“这杨梅好酸，小飞你尝尝。”递过来的却是她的红唇……

　　…………

　　我在娟娟面前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被她看破心中的秘密，但对形象却格外注重起来，娟娟挺高兴：“你在国营厂上班，确实该注重仪表。”在我上班前，把衣服长裤熨得整整齐齐。

　　江国君看到我穿着笔挺的衣裤，笑魇如花，悄悄赞叹：“小飞，你真的好帅！”忍不住久久地注视我，陶醉在想象中。

　　那几年化肥厂效益蒸蒸日上，招了很多男青工，厂里为了解决操作工的后顾之忧，经常和丝厂等女工多的单位搞联谊，只要听说有化肥厂的青工到场，肯定会让外单位的女孩子们蜂拥而至。

　　厂部办公楼里的大娘们闲来无事，背后曾对各车间的男青工们进行一番综合评比，据说，调度室调度员仇保华和合成车间的我因为形象气质均佳，荣登榜首，但在仇保华和我之间究竟谁先谁后的问题上产生分歧。

　　仇保华脸部轮廓鲜明，尤其鼻梁挺拔，酷似外国人，但可惜个子稍矮了一点；

　　而对我的评价则是：外表俊秀，性格文静，但骨子里却透着一点点的吊儿郎当，形如其名，总感觉有点阿飞的味道……

　　造气车间的操作工江国军因身材高挑，五官端正，排名紧随我和仇保华其后。

　　江国君在食堂，听到的议论比较多，喜滋滋把结果告诉我，说：“小飞，你真的挺棒的，没听见她们都在夸你。”

　　我心里不免得意，嘴上却说：“那些大娘也真无聊，难不成我们都成了商品？”但江国君随后邀我去她宿舍坐坐，兴高采烈便去了。

　　中午饭刚过，宿舍楼一片寂静，除了上班的，轮休的青工们都在午休，江国君进了寝室，关上门，往床上一躺，伸了个懒腰；“累死了，真想好好睡一觉。”

　　窗帘本来就拉着，从缝隙里透进一丝阳光，落在她的白衬衣上，恰好照亮那紧绷绷的胸口，诱人的起伏之处……

　　我的心莫名咚咚地跳。

　　记得之前我也有一间宿舍，后来被母亲退回给厂里了，在那间宿舍，我曾经和娟娟……正遐想，江国君对我暧昧地笑，冲我招手：“过来啊！”

　　鬼差神使，我就坐到她身边。

　　江国君依然躺在床上，好像想到什么，饱满的胸脯剧烈起伏，仿佛要绷开衬衣的纽扣，脸潮红潮红，羞涩满面，悄悄捏住了我的手。

　　“小飞，我，喜欢你。”她语无伦次地呢喃。

　　我的心跳得更加激烈，看到她因扭身不经意掀开的衬衣一角，露出一截白晃晃的腰肢，白皙细腻……

　　几乎就在要俯身上去的瞬间，我忽然想到了娟娟。

　　顿时心生惭愧，伸手抚平了江国君掀开的衬衣一角，不敢再看她，低声说：“小心着凉。”

　　说完，匆匆离开，生怕陷入沼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