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记着工厂的曾厂长,没在深圳多待就急急忙忙的返程了。
中途路过江汉市,曾厂长特意下了火车,和巳等在省城的岳莹,一起去了省经委。
身材适中模样清纯的岳莹,大学毕业后,如愿以偿的到了电视机厂。
她被章科长手把手地指导过,办起事来倒是麻利,得体。专门办理散件进口方面的工作。
曾厂长把进口合同交给岳莹,马上赶去省电子总公司。
省电子公司的项总经理,原来是夷城电子局的技术科长,工作一直默默无闻的。
曾厂长读大学时,他被调到晶体管厂当了书记。
85年大力提拔知识分子时,却让人们大跌眼镜。突然被破格提拔,坐上了直升飞机,当上了全省电子工业的领班人。
随后不久,晶体管厂的技术副厂长,也连升三级到省电子总公司,当上了副总经理。
这类事对贾局长刺激很大,一旦重文凭,仅有初中学历的局长就傻眼了。
他那想当副市长的梦,也就彻底破灭。
好心的曾卓林当时提供了一大捆大学的教材,让贾局长先看一看,以利抽机会补上文凭。
贾局长收下书后,但一直渺无音讯。
从此以后,贾局长的脾气就日益见长。
面带倦容的项总经理热情地接待了曾厂长。
顺手从文件夹里取出了一份材料,递到曾厂长的手中,“你看,去年初你们被部里点名批评,现在给你们正名了啊!”
说着项总就指着电子内参中一篇重点文章,“夷城佳丽彩电被通报批评以后”。
“这上面说,现在你们的彩电全国质协中南跟踪站获好评,综合开箱完好率高达99%。”
满脸带笑地赞扬道,“全国同类佳丽的八条进口生产线中,你们是唯一挺过来冒了尖的,赢得了江汉为中心广阔市场。”
“才一年多的时间,就翻过来了哦!”
突然他脸色一变,烦恼地说道:“省内的两家大型电视机的定点厂,现在还在亏损,完全是拖了全省电子行业的后腿,哼!”
“那像你们这家小电视机厂,上月的利润就突破了400万,真是不可想象,干得好啊!”
曾厂长听后,带着诚至的语气道:“这次来,专门是要感谢省公司的。”
“尤其是技改,被列入了全省国民经济发展规划的重点项目,使我们厂短时间内就筹集了1300万技改资金”
“我们争取明年初主厂房峻工,新生产线就绪,检测手段齐备,形成年产25万台生产能力的电视机专业厂。”
项总听后,脸上露出了笑容,走上前来,拍了拍曾厂长的臂膀。
“好啊!你们厂在挫折中掘起,总公司寄希望于你们了,哈!哈!”
曾厂长最后恳切地说:“我们会用质量和技改这两个支点,创自己的“飞浪牌”彩电,彻底洗刷耻辱……”
出差后回到家里,大学同学来电话要聚一聚。曾厂长寻思着离聚餐时间还早。就带着愉悦的心情,兴冲冲地先去局里汇报省里和深圳的情况。
刚进到电子局办公大楼,好像就就闻到一股诡异的空气。
机关的老同事碰见他,只互相点了个头,像是有意避开似的匆匆离去。
上二楼后,办公室的小敏一看见他,笑着就走上前来,并拉住了他的衣角。
微皱着她细长的双眉轻轻地告诉道:“前些天贾局长跟市里来的领导发大脾气了!”
“紧接着这几天,你们厂里的张书记天天都来,厂里有些人成天都在往这里跑。”
又小声地善意提醒,“曾厂长,你现在要小心点呀!”
曾厂长感到很吃惊,心想连我这个当厂长的都不清楚,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怪事。
带着疑惑走进局长办公室,只见贾局长紧皱着眉,看样子心情很不佳。
他也凉了半截,也就简明扼要的汇报了这次出行的情况。
贾局长绷着严肃的脸,闷闷地抽着烟,身子一时也没动。
听完汇报,静了一会没吱声。
突然瞪大双眼猛的就冲出话来:“哼!你想到局里来当书记……”
“没有我点头同意,谁都来不了。”
“天王老子来说都不行!”
话没说完还在气哼哼的……
曾厂长一听,突然就被搞糊涂了,真是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这些无聊的事?
未加思索,便毫不掩饰的随口答道:“厂里的工作都忙不完,哪有那么多心思想这些没有影的事啊!”
……
在去新厂区的路上,曾厂长满脸疑惑地左思右想,贾局长也不知是那根筋给扭住了,说出这些漫无边际的话来。
他又不属于那些玩弄心计的人,就不愿再深想下去。
走进崭新气派的四层新办公大楼,想起来已到月底,自从他来后财务科月月加班,以往这个时候他都要去转一转……
文静细腻的财务科长柳芸,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坐在办公桌前总是往门口看。
她一直在想,电子局发生的那件奇特的事,随之厂里就出现了不正常的状况,怕是跟曾厂长有关。必须在第一时间告诉他。
曾厂长人已回来,按他的习惯,月底财务加班他必定会来。
这时,又忽然回想到,去年底的时候,一半的厂领导都已自寻出路。她也看淡工厂的前途,也在联系单位准备调走。
谁知道阴差阳错没走成,突然就调来个曾卓林。
这个人当年还劝过她到这个厂,自己也空降来了。
这新厂长思维挺独特的,销售彩电搞中心城市开花、价格也冒先随行就市。平时文绉绉的,看不出倒很有魄力,样样大事超前都抓对了。
尤其敢反对顶头上司的错误决定,保护了老厂的骨干。
她心存感激,就暂时没考虑走。
没想到这个厂长,不顾自己患病,刚出院仍然成天泡在厂里,这么玩命,奋不顾身的。
为整顿质量,逼着财务科硬是扣了自己的工资。
更难以想像出现了震撼人心的销售权风波,都被他给顶住后化解了。
看来今后得很好地支持他的工作。
又想到每月财务报表上的利润数字,不停地往上窜。
感觉非常爽,很有自豪感!
外柔内强的柳芸抿笑了一下,嘴角的两个漂亮酒窝也露了出来。
她已想好,已经联系好了的调动,那就先推掉了。
嗯!就这样……
曾厂长走到财务科眼晴一扫,见到人人都在堆满帐本和资料的桌前忙绿着。
最先察觉到的柳科长,抬起头就说:“厂长回来啦!”
坐在她对面的钟慧就开起了玩笑,“回来就来慰问我们啦!”
财务科除个年长的没让来,加班的一直就是这五个年轻的靓女。
柳科长边笑边说:“刚才她们正在说参加市里厂歌大赛,要厂长来指挥打拍子,合唱`飞浪之歌’呢。”
“曾厂长你能行吗?”钟慧不太相信似的。
这倒是增强工厂凝聚力的好事。曾厂长想到了这里,就豪气的说:“想当年在部队,我教过猛虎团两三千人唱京剧`智取威虎山’,又指挥过大合唱”
“你们看看能不能行啊!”
在座所有的人都抬起了头,都惊讶地睁大了美丽的双眼……
还是钟慧嘴快,“那曾厂长带着我们去露脸啦!”
“你们是谁参加呀?”
柳科长就指了指另外两个人说:“我们三个都参加。”
“哎呀!厂里来了那么多大学生、中专生、技校生的,你们就选中了三个,真是美女窝啊!”
”难怪有的小青年,有事无事总往财务科跑。”
“嘻!嘻!嘻!”……
她们都很开心的欢笑起来。
柳科长对走到跟前来的曾厂长,眨着双眼示意了一下。
偏着头有意压低了声调说:“前一会市里张副书记到局里来。不知为什么,贾局长和他大吵。张副书记很气愤地走了,你知不知道啊?”
曾厂长一听,怎么闹得这么大的呀!都满城风雨的了,就表示知道的点了点头。
这时钟慧也凑了过来,“这几天局里天天找厂里的人去,弄得神神密密的,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名堂……”
与此同时,曾厂长的三位大学干部班的同学,正在餐馆靠窗户的桌子两边,热议着党的十三大的新闻……
抽着烟的组织部刘主任正在说:“你们看,大会决定小平同志只保留了一个职务,排在了新任总书记的前面。
身体微胖长相年轻,在国安局工作的梁仲回应道:“退下来也是老大,掌舵嘛!”
旁边年长一些,戴眼镜的是宣传部吕副科长,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赞道:“大会提出的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理论,是历史性的壮举啊!”
曾厂长和这几个机关干部,自从大学毕业后,有事无事,只要一个人提议,就会聚在一起。天南海北,国内国外无所不谈。
因没有任何顾忌,也算是来放松放松找乐趣罢了。
敏感的刘主任突然指着门口方向说:“嗯,暴发户来了。”
……在酒桌上坐定后,曾厂长马上就说:“我今天来晚了,我先自罚一杯。”
他先喝干一杯酒。
这四兄弟聚集喝酒,夷城的名酒三游春,两斤是多了点,一斤又少了点。
老吕和老刘量大,得喝半斤多,老曾只有三两量,小梁是不喝酒的。
聪明的小梁就以小弟自居,以茶带酒,先敬了大家一杯。
开口就讲,“现在夷城电视机厂的名声够响了,大街小巷都在夸你们的彩电。”
“曾兄这次被南风吹了一下,回来必定有新动作……”
刘主任马上摆了一下手,打断了他的话。
他那轮廓分明的脸,凑近了曾厂长就问:“回来听说过什么没有?”显得神密兮兮的。
曾厂长烦恼地嘀咕了一句。
”太有点无事生非了……”
刘主任挺着略高的鼻梁又追问:“你那个封建家长,没找你的麻烦?”
被几兄弟吹捧为理论家的吕副科长,这时来了兴致。
“哼,纯计划经济滋生的一些家长制,搞的那一套,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刘主任在旁边一唱一和的,“他们貌似还挺改革的呢。”
“对呀!它的核心就是权力。利用改革开放,捞取更大的权力。谁触动了他们一点点权力,就会像挖了他们的祖坟一样。”
曾厂长仿佛也有了共鸣,话闸也打开,接话道:“84年党的十二届三中全会后,改革从农村转到了城市,进与退,改革与保守都是公开的冲撞和较量。”
“但暗流涌动,最头疼难预料的,是隐藏在内心深处,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呀!”
梁副科长煞有介事在旁边说了一句。
“嗯!精辟的分析。”
吕副科长把杯子的酒一口干掉后,接着又议论道:“封建家长,就是那种极端的利己主义者,会做出些疯狂的事的。”
“其中有的人一旦感到权利会失去,势必就会滑到谋私利的泥潭中去……”
这个老吕说起来就是滔滔不绝了。
敏捷的小梁打断老吕,插话道:“理论了一大篇,深入到骨髓里面的争斗不就是公与私嘛!”
“来,别光顾着说了,吃菜!”
边着小梁就笑嘻嘻地夾了一筷子水煮清江鱼片,放在了老吕的碗里。
这时,刘主任善意地提醒曾厂长:“整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又有所指地说:“不要只顾明的,还得要提防暗的,尤其是身边的人,禍起萧墙呀!”
敏锐的曾厂长听后立即意识到,老刘处事老练,又身在组织部门,这是话中有话。
刚回来遇见和听到的怪异之事,绝非空穴来风,必然大有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