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等待开始了。
刚开始的时候,窄道的另一头还时不时有微响传来。
之后,却是越来越安静,直至整个洞中陷入一片死寂。
这种不正常的安静显然影响了大家的情绪,焦躁和不安逐渐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其实,没声音是件好事啊。”圆通说道。
他看到不少人已经按捺不住了,来回在洞口踱着步。
他出言安慰着大家:“没声音起码说明他也没遇上什么危险啊!而且吧,咱们对这个神火咒也不太了解,说不定这咒有阻隔声音的能力,所以咱们才没听到声音,对吧。大家不用太过着急。”
可这些话显然没有起到什么安定人心的效果。
一边的罗亚不住地看着腕上的手表,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他迫切的想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可是让他倍感失望的是,严昱一直没有出来,一点声音,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开始焦躁地频频向窄道内大喊,但是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另一边的云伯安虽然一直没有说话,可神情也看得出是十分紧张。
溶洞里的温度并不是很高,可是他此刻头上却汗珠密布,往日里淡定儒雅的形象全然不见了踪迹。
甚至,在罗亚朝窄道大喊的时候,他竟也忍不住走到了窄道口,向那头张望着。
他的双拳因为紧握而有些青筋暴起。
那一头的严昱…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在穿过了狭窄的通道之后,展现在严昱面前的,是一个比之前更大更幽暗的溶洞。
他隐约听到前方不远处有水声传来,便小心地朝前行进着。
在绕过了几个石堆之后,一条地下河展现在他的面前。
洞内一团漆黑,他的手电光发散的厉害,亮度十分有限,根本没有办法让他完全看清楚洞里的景象。
他先拿着手电朝河面上照了照,河水看上去很平静,毫无波澜。
但是,平静的河水却并不清澈,他竖起手电,朝河底照着。
本就发散的手电光,经过湖水的折射,显得更加的微弱了。
完全看不清河中有什么东西,也无法估量深浅。
他又朝河对岸照了照。
对面是一个河滩,摊上也有很多石堆,其中一个矮小的石堆里,似有隐隐的红光透出。
得想个办法到对面看上一看,他思忖着。
河面并不太宽,看上去也就三十米不到的样子,游过去应该不是很费力。
严昱把外衣脱下,放在河边,然后伸腿轻触了一下水面,河水很凉,凉得刺骨…
这是个地下水源,常年见不到阳光,冷一点也算正常吧…
他在岸上做了一会热身运动,又捧点水泼到身上。
在确定自己的身体适应了河水的温度之后,他做了几下深呼吸,然后径直朝河里走去。
他本以为河水并不会很深。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在离开浅滩之后,刚走了一米远,脚下就突然一空,那河床竟有个极陡的下沉。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游泳池的浅水区突然掉进了深水区一样。
搞什么鬼啊?严昱皱眉,双脚不住踩着水,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算了算了,反正也不是很远,直接游过去好了,他看了一眼对岸,感觉两三下就能游到。
严昱调整了一下姿势,又踩了两下水,然后奋力朝前游了过去。
因为后背上还背着东西,他在水中没有办法完全浮起来。
他干脆就半直立在水中,脚下踩水,然后凭借双手划动的力量向前行进着。
眼见着离岸边越来越近了,还剩十多米的时候,严昱突然感到脚踝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
见鬼,是什么东西!
严昱赶紧抽了一下腿,可还是没甩脱,估计是被河底的什么东西勾住了。
他的鞋袜已经脱了,是光脚下的水。
此刻他感到脚踝有点疼,不知道是不是被勾破了。
脚下的东西甩不脱,无论他怎么用力也抽不出腿来。
河水太过寒冷,再这样下去只怕要抽筋了。
严昱没别的办法,只好做了个深呼吸,打算潜水下去用手解除掉腿上的麻烦。
他把防水手电绑在肩带上。
在他弯腰下水的时候,肩膀上的强光手电照亮了水下的情形。
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让他大惊失色,差点呛着水。
他本以为勾着脚踝的是什么水下植物,
此时,竟见那水底之下,全是累累白骨!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不知道有多少具。
他的脚下,有半副残缺的尸骨,臂骨末端只剩下三根手指。
此刻那三根手指,正牢牢卡在他的脚踝之上。
手骨连着的胸骨,被交错着的其他几具白骨压在身下。
一层叠着一层,所以他怎么挣也挣不脱。
严昱快速下腰,想要用手扒开脚踝上的手骨。
可就在这时,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手骨在他的拉扯下竟越抓越紧,最后就跟长在了他的脚踝上一般,怎么弄也弄不开了。
严昱心叫不好,他憋住的那口气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他别无他选,只能先丢开手骨,奋力朝水面上游。
他想先换口气再另做打算。
但还没等他露出水面,脚下就又被重重一扯。
严昱急速地下沉着。
要死在这了么?怎么会死在这个地方...
严昱感觉自己已经气竭了,周围开始变黑了…
肩膀上的手电光呢?怎么也不见了...
好黑啊…
一切都暗了下去…
是死了么…
严昱闭上眼睛。
不,他不想死,尤其不想死在这个地方…
这算是个什么死法啊!
他要挣扎!他再挣扎一下!
他奋力重新睁开双眼。
光,水面上好像有光。
红光,好亮的红光!
是程卿他们进来了么?!
甩开!他一蹬脚想甩开那个手骨…
却踢了个空。
咦?那根手骨呢?
严昱低头一看,发现脚踝上的并没有被什么白骨缠住。
难道刚才的一切是幻觉么?
管他的!
他已经无暇去思考了,他就快要憋死了,他要先去水面上透透气!
他用尽全力向水面上冲去。
“呼!”终于挣扎出了水面,他大口喘着粗气。
“冲啊!”
“杀了他!快杀了他!”
“火!火!”
这是怎么了…
严昱的大脑一片空白,这是什么地方?
洞…似乎还是那个溶洞洞,河…似乎也还是那条河。
可又不对,不一样了,全都不一样了。
溶洞里火光冲天,惨叫声不绝于耳。
好多拿着武器的人,身上着了火,发疯一般朝河里跳去。
那火不知道有什么古怪,似乎连河水都没有办法将其熄灭,那些跳下河水的人在扑腾了片刻之后,就带着火光沉入了河底。
河底被照得透亮,无数还没死透的人在河床上扭曲着,挣扎着,看得人心底发麻。
岸上着了火的人仍在前赴后继地往下跳着,一个又一个…
溅起的水花打在严昱的脸上,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到最后,整个岸上只剩下一个火团…
不,不是火团,是一个人,一个全身泛着火光的人。
他和别人不一样,他似乎没有感到被火灼烧的疼痛。
他盘腿静静坐在岸边的一个石洞前,手中是一把带血的长剑…
他已经死了吧…
严昱看到他的颈脖处,他的胸前,都有大片的血迹。那血迹被火灼烧后,开始慢慢发黑。
那人的双目无神地圆睁着,像是在瞪视着那些发疯一样往河里跳着的人。
严昱看清了他的脸,在冲天的火光之中,看清了他的脸。
他的目光是那样坚定,嘴角甚至还带着笑容。
“携阴玉同行,色变速退…”
严昱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梦。
这个人,就是他梦里的那个年轻男子…
那个拿着石刻在山中负伤狂奔着的男子,那个在山洞里自刎而死的男子…
“喂!这是怎么回事啊!”严昱大叫道,可是似乎没有人听到他的呼叫。
那个自刎的男子,身上的火焰仍在恣意燃烧着。
很快,他的头发,他的脸…一切的一切都消失在了火光之中。
而在他被火光吞噬了之后,那火焰就像是突然没了生气一般,逐渐黯淡了下去…
河底的火光也在逐渐消散。
惨叫声?早已停息了。
河床之上,全是死人,一层又一层…
随着最后一缕火光的熄灭,周围又暗了下去…
“啊!”严昱脚下一痛,再次被扯入水中。
光!肩膀上的手电还亮着,借着手电光,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脚踝上的那个手骨!
还是那条河!那个溶洞!没有错!
混账!这群该死的水鬼是想抓个垫背的么!
严昱还是无法挣脱那个手骨。
我不想死在这!我不想!
他在心里大声呼喊着。
水呛进了他的口中,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了起来。
“身受君恩,不避君祸!云天无甚本领,惟愿先行一步,为主探路!”
长剑出鞘,在脖颈间划过,献血撒了一地,说话的昂藏大汉单腿跪地,以剑鞘立住了身子,自刎后竟没有倒下。
严昱看到前方有个人影…是幻觉么?
一个高大的身影,仗剑前行,生生在水中为他辟开了一条路。
然后回身,叩首。
“云天只恨…再无护主之力…”
那伟岸的身影瞬间被白骨拖入黑暗的河底,再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