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隐患

　　朝奠后嘉庆在上书房单独召见了永瑆，让他领衔审问和珅。

　　永瑆呈上来清单，嘉庆仅看金银几项就赫然惊心：……赤金元宝一百个估银一百五十万两，白银元宝一百个估银一百万两，生金砂二万余两估银十六万两，赤金五百八十万两估银八千七百万两，元宝银九百四十万两，白银五百八十三万两，苏元银三百十五万四百六十余两……

　　大内不过数十串珍珠手串，和府竟有十八颗珍珠手串二百三十六串；大红宝石——内务府不足十块，和府二百八十块；国库存银只有一千九百余万两，和珅府的赤金白银高达一亿两……

　　他眼睛瞟在清单上，各种思绪纷至沓来。一会想到勒保请拨二百五十万两军费，一会想到和珅哪来这么多钱？他管的崇文门税关？天下四十七税关每年交给朝廷的不过八百六十万两……

　　一会又想到白莲教匪首王三槐说的“官逼民反”——有这笔银子白莲教不愁不灭，到时候自己祈望的平贼安民定能实现……

　　最后，他想起了畴克臻兹的太上皇。

　　“皇阿玛给自己，给大清留了宝窟啊！”他内心顿时涌起酸楚，眼前模糊起来。想到永瑆在，嘉庆用手擦了一把脸强忍住没有再落泪。

　　朝廷有议罪制度，现在直隶总督人在京城，让他上折子议和珅的罪，可以代表天下督抚。

　　他把清单放到了御案上：“和珅府的财产不必一一明示。把宝石、珍珠手串、地窖百万藏银这三款和广兴的折子一起发给督抚，让他们议罪。如果有和珅另外罪状，一并据实迅速覆奏。”

　　“嗻！”永瑆看到皇上突然红了眼圈，以为他是为天下百姓受如此朘削而伤心，不由得心生敬意。

　　“你们只审和珅一堂，要让他当堂伏罪。”嘉庆不容置疑地说，“再有，问清楚一件事，勒保是不是他向太上皇举荐的。”

　　看到永瑆迟疑，嘉庆敏感地问道：“怎么？你有话尽管说。”这些日子他一改从前的安静沉着，说话办事都雷厉风行，意气风发。

　　过一次堂就让和珅伏罪？永瑆心里没有底。又想到和珅案就这么了结也留有重大隐患。

　　他担心皇上急躁过了头，索性实话实说：“皇上英明神武，乾纲独断！和珅已经成了丧家之犬，这奴才自知罪恶滔天，要是攀咬起来——”

　　嘉庆眼瞅着永瑆，听他的下文。

　　“朝廷不能不先有准备。”看着皇上，永瑆不怎么坚定了，眼神变得游离起来，“臣想，或者惩治一批涉案人员，以雷霆手段，把地方吏治整顿一番，也令疆臣切实敬畏凛遵朝廷——”

　　嘉庆想的却是和珅审得越久，牵扯太上皇的事情越多。方面大员几乎都与他结交，必须先稳住朝局再慢慢甄别处置。不然，恐怕朝廷、前线、地方都乱了套，既定的“剿匪第一功”岂不是成为泡影？

　　何况决不能将和珅的财产明示，否则后世怎么看待“轸念民依，如保赤子”的太上皇？甚至自己也会背上“借和珅搜刮天下”的骂名。

　　“河工、漕运、盐务上同和珅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他紧皱了眉头，眼睛逼视着永瑆开口斥责，“前线在打仗，漕船正在运河里往京城运粮，河工上河南、山东段还没合拢，盐务——这几处岂能立刻整顿？”

　　“更何况，皇阿玛大丧期间，朝廷怎能兴起大狱？简直糊涂透顶！”嘉庆几乎咆哮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