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罢免吴省钦

　　“皇上，臣不是这个意思——”永瑆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急忙跪下认错：“是臣鼠目寸光，糊涂该死！”

　　顷刻间被董诰激起的老成谋国、勇于任事的气概烟消云散，他恨不得从不认识这个人。

　　“要尽快了结和珅、福长安案。”看永瑆惶恐不已，嘉庆让他起身。坐回到御座上，手指着几摞奏折说：

　　“之前没人敢参劾，朕抓了他们折子一窝蜂地都来了。近年来朝廷弊端百出——你也看到了。如果一一根究，有人借此党同伐异，打击报复，朝里势必兴起大狱，后患无穷。”

　　怎么想这理由都有些牵强，永瑆只好低头称是。

　　“吏治当然要整顿！”嘉庆接着说，“治乱首要任贤，首先恢复朝廷选拔用人制度。你着手整顿军机处、户部的人员拣选条例。”

　　他本想侃侃而谈，待和珅案结束后将各省督抚逐一调整，又想到这些不必告诉永瑆，于是打住了这个话题。

　　“朕这里还有和珅一条罪状。”他说道，“乾隆六十年九月初三，太上皇册封朕为皇太子。九月初二日夜，和珅跑到撷芳殿向朕递如意。这奴才泄露机密，居然又以拥戴为功！你可当堂质问他。”

　　“嗻！”永瑆爽快地应道。

　　他心里一阵轻松，这一条就把和珅打回原形。不失时机的，他赞叹皇上能听所不能听，忍所不能忍。

　　“都察院左都御史吴省钦上的折子。你先看看该怎么处置。”嘉庆从御案上拿起一份奏折递给永瑆。

　　永瑆知道吴氏兄弟依仗和珅飞黄腾达，吴省兰还是皇上在南书房的随侍词臣。他想起他们与曹锡宝的传闻，莫非要故技重施，吴省钦也揭发参劾和珅？

　　接过折子仔细看，却是没头没脑的三条剿匪建议：一，请将去年押解进京的白莲教首领王三槐尽快正法。二、举荐候补知府李基，此人晓谙兵法，有手车火雷列卦图。三、举人王昙能作气按掌，辟易多人，请皇上加以试看。

　　永瑆似乎明白了，他自知与和珅牵连，趁着没人参劾他，做了一篇荒谬文章先让皇上处置。既然这样，为何不直接请辞呢？这等心思真是令人不齿。

　　“这，这很荒唐！”他说，“依臣看竟和邪门歪道一样。朝廷正在剿灭邪教，这些东西禁止还来不及——吴省钦身为台长，岂能如此不知政体？”

　　“哼！将妖言左道妄行渎奏，居心取巧。”嘉庆明白吴省钦的心思，恰好如他所愿，将他罢官回籍远离京城。

　　“吴省钦平日声名平常。先是畏惧和珅、福长安权势不敢举发，朕捉了他们仍然缄默不语。现在怕被人列款弹劾，避重就轻上这么个折子。此人难以胜任风宪台长，交吏部严加议处。”

　　听皇上的意思是要将吴省钦革职，永瑆隐约觉得皇上处置又未免着急，哪里知道里面另有事情。他不敢猜测，急忙覆奏了公主府的事，说道：“遵照皇上吩咐，公主的嫁妆和赏赐都得以保全。”

　　因为永璘曾经有言在先，嘉庆决定把西路和珅的宅院赏赐给他，又打算将和珅花园赏赐永瑆。他布置永瑆去内务府提了单据，公主猝遭变故，在他看来这也算恩赏了。

　　听永瑆转述了公主的一番话，又听说她曾经告诫过和珅父子，嘉庆也不免动情。他告诉永瑆，丰绅殷德还有恩旨，叫和孝安心。

　　天空湛蓝，有几缕白云，像蓝底布上划过几痕细长轻淡的白线。红墙，黄瓦，白雪都显得鲜明，干净。风很小，可风丝儿硬得跟针一样。

　　由上书房到日精门，一会功夫，永瑆脸上冻得麻木起来。刚才受到皇上斥责，从总领军机的光环里缓过神，他深为自己浮躁、欠谨慎感到失落。

　　董诰的话诚然不错，可皇上前几年是韬光养晦，自现在起要做有为之君。自己只需按照皇上的旨意行事就好，万万不可自作主张。他猛然想起来和珅——殷鉴不远啊！

　　乾清门东边的内左门平时不开启，因为皇上在上书房居丧，这段时间大臣们都从这里进出。

　　出内左门，永瑆看到一群太监正从景运门外抬进来大小箱子。鄂罗哩站在九卿房前面指挥着他们往西面搬运，见成亲王爷走过来，急忙上前请安。

　　“这是干嘛呢，老鄂？”永瑆问道。

　　鄂罗哩告诉永瑆，奉皇上的谕旨，把太上皇生前喜爱的文玩玉器抬到建福宫封存。

　　“养心殿里收拾得了，小的们正在搬宁寿宫的。”

　　“只封存玉器吗？”永瑆愣了下神，接着问。

　　“还有如意、铜器、瓷器、挂屏、插屏——多着哪，王爷！万岁爷说怕睹物思人。赶哪天园子里的也要封存呢！”

　　“怎么，园子里也归你管？升官啦，老鄂？”永瑆打趣他，问道。

　　“回禀王爷，小的还在养心殿。王爷圣明，小的是听萧总管这么说的。”鄂罗哩脸上笑眯眯的。

　　永瑆摆手让他去忙，若有所思地朝军机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