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上元佳节前后，皇家在圆明园奉三无私殿举行皇子亲藩宴，正大光明殿赐宴朝正外藩、大学士、各部尚书，夜晚山高水长楼大放烟火。
内城的东四牌楼、地安门、东安门、新街口、西四牌楼众多市肆张灯结彩，百戏杂陈。灯市上亮如白昼，车马人流云集，管弦笙歌彻夜喧嚣，也正是买卖家兴旺的时候。
今年正值国丧，军民二十七日素服，一月不嫁娶，百日不作乐。宫里停了一切筵宴，民间也不许再过灯节。
灯市不开，年前囤了货的商家店铺就在京师大街小巷摆摊售卖。珠宝玉器、日用杂货摆满了街衢。九门各条大街上人头攒动，胡同里到处响着高昂，清亮，悠长的叫卖声。
西长安街也是人满为患。永瑆早进了宫门，有成亲王的仪仗在前面开道，那彦成和戴衢亨二人虽然骑马，走得并不吃力。
西长安门外炒栗子、烤白薯、南糖、萨其马、芙蓉糕、冰糖葫芦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那彦成叫随从买来几个烤白薯，两人已经饥肠辘辘，边吃着边往宫里去。
永瑆到军机处先叫人弄饭来吃。这几天军机大臣忙得团团转，满汉章京倒闲下来。越闲着心悬得越高，众人见了成亲王腿一个劲儿发软。
刚才上书房太监已经来叫进了两次；自从太上皇驾崩养心殿这边的御膳房也没开伙，这会儿去哪里找饭呢？
五六名章京一边答应着一边绞尽脑汁想办法，领班的瘦高个打躬上前说：“启禀王爷，养心殿膳房久没开伙了。卑职今儿早上带了一整只德州的扒鸡，不敢问王爷——”
永瑆抬眼打量，见此人年近不惑，面容清瘦白皙，举止安详有度，于是点头问道：“哦，你——贵姓，台甫？可在内右门，内务府值房当过差？”
和珅和福长安曾在这两处办公，他不得不谨慎点儿。
“回禀王爷，卑职卢荫溥，一直在文成公相国跟前做事，不曾去上两处当值。”他又打了一躬回答道。
听到他过去是阿桂手下永瑆大为放心，叫快些拿来。其余几人急忙也忙活起来，一会工夫卢荫溥端着扒鸡，章京们跟在他身后端茶、捧毛巾，众星捧月般献上来。
扒鸡咸香肥嫩带着独特的果木香味儿，永瑆三下五除二两只鸡腿下肚。刚端起茶喝了两口，卢荫溥趁机说了上书房叫进。
他登时坐不住了，嗔怪道：“怎么不早说？”卢荫溥又说看另外几位军机大臣还未到，皇上是叫一齐觐见的。正说着，那彦成、戴衢亨也进了门。
卢荫溥将一个信折匣子交到那彦成手里说：“兵部潞河驿交来山东巡抚伊江阿递上的请安折和给和珅的信件。”
寄给和珅的信件一律呈送皇上，那彦成特意嘱咐过他们。他也向永瑆说了董诰留守刑部，几人起身去上书房。
永瑆把和珅画了押的罪状呈上，嘉庆看了命常寿去传旨，叫仪亲王永璇、睿亲王淳颖、惠郡王永璘及内阁大学士学士来见。
随后那彦成把伊江阿的信折递上去。嘉庆拿起折子看着一边问：“军机处廷寄发出几天了？山东没有收到？”
猜到是停止随折给军机处副件的廷寄，那彦成回道：“不准关白军机处的廷寄和大行太上皇遗诏一起，初八日发给各省。想必伊江阿上折子的时候还没有收到。”
奏折里不过是年节后照常请安，随后又报告了山东几桩寻常事件。
小太监拆开信封，嘉庆接过信件没看几行脸色立刻沉下来，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挪开另几份书折把伊江阿的信放在御案中间，他紧皱眉头，丰满的下巴有点儿哆嗦，几乎咬着牙把信看完。
事情不妙，几位军机大臣低着头个个提心吊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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