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包着肖途头部的黑布被摘下，刺眼的光线照进他的眼睛，随之而来的是悦耳的音乐。

　　浅野博文播放唱片，“肖先生，给你看些好看的。”

　　浅野博文拉开帘子。

　　首先进入肖途视线的是一些瓶瓶罐罐，放在铁架上，里面装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像是人的某些器官……

　　然后就是老虎凳，上面还有残留的鲜血……

　　右侧也有不少瓶子，里面装的像是一些化学药剂。

　　床旁边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是各种针筒和说不出是什么形状的刀。

　　床上躺着一个人，活的。

　　“我的父辈，热衷于在短时间内，杀死尽可能多的敌人，但我反而觉得，这是在浪费生命！”他走到那人旁边，拾起一个针筒，“我尊重每一个生命，喜欢慢慢把他们折磨到死。”

　　浅野博文摁住了床上还在挣扎的人，“这是不是比我祖辈的更高雅？”然后把针筒扎进那人的身体，亲切地说：“我研究的新型药剂，看你能不能撑过去。”

　　那人瞬间陷入剧烈挣扎。

　　浅野博文拿着一罐东西，转身离开审讯室，“你还记得胡一彪吗？他被认定为澳门商贸团事件的真凶，刚刚我在特务科里和他见了一面，他可是一口咬定你是澳门商贸团事件的主谋。”

　　“浅野长官，您不要听信一个罪犯的言论。”

　　“我本来是不信的，直到我在他身上取下了一个物件。”浅野博文敲了敲手中的瓶子，虽然血色的水让瓶子里的东西变得不太清晰，但肖途还是在震惊中辨认出来。

　　“不过，我没有精力去求证胡一彪的话是真是假，我只要求你帮我做一件事。”

　　审讯室里的挣扎变缓了，肖途身上湿透了。

　　偌大的房间陷入令人窒息的静止。

　　在浅野博文面前，他只是一只无足轻重的蝼蚁。

　　“什么事？”

　　“帮我指控武藤志雄，把他谋害新政府和R国官员的事情都说出来，我可以放过你。”

　　“我愿意为浅野长官效命。”肖途别无选择。

　　“很好，肖先生，我送你离开。”浅野博文客气地领着肖途走出大门……

　　审讯室的窗户却在这时被打破，一道黑影从黑夜中钻了进来。

　　躺在床上的男人此时已经不省人事。

　　“车夫！醒醒车夫！我是野草。”钻进来的那道黑影正是徐志勋。

　　刚刚庄晓曼告诉自己平时靠拉车传递情报的代号为“车夫”的同志不见了，徐志勋便一路查到这。

　　按庄晓曼的话说，“车夫”平时小心谨慎，经验丰富，这次他身份的暴露，可能是组织内部出现的问题……

　　不过这都是猜测，眼下最重要的是转移“车夫”。

　　“你是……”

　　“不废话了，撑住。”徐志勋扛着车夫，消失在黑夜中。

　　武藤志雄家

　　“肖君，谢谢你来通知我。”武藤志雄给肖途斟上一杯红酒，“浅野博文这小子自诩为正义使者，还不是为了一己私欲。”

　　“领事的意思是浅野博文想抢占您在魔都的职位？”

　　“也没这么简单。”武藤志雄轻蔑一笑，思绪回到了几年前。

　　“一名关东军的军官在满洲国滥杀平民，被我查究，最后切腹自尽，这个军官就是浅野博文的父亲。”

　　“那么说，浅野博文是来报私仇的，领事爱民如子，却不被同僚理解。”

　　“爱民如子？”武藤志雄冷笑了两声，“我查究浅野博文父亲，不是同情手无寸铁的百姓，而是我深深地知道，短暂的恐惧使人畏惧，长久的压迫会招致愤怒的业火，对于已经屈服的满洲国，需要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认同的感觉。”

　　这便是武藤志雄走到现在这个位置的原因：他是一个天生的心理学家，对于群众的心理有着本能的了解，靠着对伪满洲国群众心理的洞察，他可以很轻松地控制局势。

　　“肖君，我有个朋友，他或许能帮我。”武藤志雄转身打电话，片刻后电话接通，肖途很自觉地退到一边，但没退多远，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确保自己能听到部分信息。

　　“帮我刺杀……别……劳动党第二号……作为礼物，我会派遣人手封车……杀手必须……”

　　劳动党第二号？肖途以前常在孙先生那听到他的消息，他是魔都情报链的重要组成部分。

　　把劳动党当作礼物请别人刺杀浅野博文？

　　伪军？不可能，李峰正力挺浅野博文。

　　R国人？应该也不是，现在魔都的形势很明显，浅野博文掌握证据，大概率扳倒武藤志雄，没有R国人会傻到站队站在武藤志雄一边。

　　那就只能是人民党了，确切地说，是人民党的某个成员。

　　这名成员帮助武藤志雄应该出于两种目的，一是抓捕劳动党员，二是继续与武藤志雄进行情报生意。

　　第二号的出现，或许就是我与组织搭上线的最后机会。

　　肖途走在回家的路上，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般轻盈，但又多了些沉重。

　　他期待着在那一天与组织再次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