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有开灯，但是天已经开始亮了，母亲自然是看到了李星海怀里的箱子了，她的眼神从错愕渐渐转换成了严厉。
“箱子怎么在你那里？”
“我……那个……阿文姐姐让我拿的。”李星海机智的把锅甩给阿文姐姐，心想谁让你带我去看星星的。
“真的，我去问问她……”母亲很明显不相信，她夺过李星海手里的箱子，扯着他去阿文的屋子。
刚打开卧室的门，就感觉到里面特别黑，窗帘竟然还挂着，有点不对，刚才可是连窗户都开着呢，李星海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母亲一开灯，他就看见阿文和小伊正睡得香甜，她们的被子都被踢到一边，两个人蚯蚓似的缠在一起，并且她们都一丝不挂，睡衣都垫在脑袋下当枕头了。
最令人无语的是，小伊的嘴角还搭拉着口水，阿文的还打着轻微的鼾声，才没有一分钟她们就睡着了？
打死李星海都不信！！
“臭小子，还看……让你阿文姐姐知道被你看光了，还不揭了你的皮……”母亲急忙飞快的把被子给她们盖严了。
明明已经知道了，好不好……
李星海欲哭无泪。
盖被子的时候，阿文还故意装作半睡半醒的踢了一下被子，母亲又重新盖了一下还塞了塞被角，出门前又亲了一下小伊的脸蛋。
“妈妈，我去你那屋吧……”李星海赶紧跟出去，他可不想留在这里等死。
“瞧你那怂样，她还能吃了你不成，不过话说回来，咱将来找媳妇可不能找你阿文姐姐那样的，女人啊，还是温柔点好，哪能向她那样总是凶巴巴的，下手还那么黑……”母亲在卧室外停住了，又很郑重的嘱咐了他一下。
李星海把头从上到下狠狠点了一下，母亲太明智了，他深表赞同。
“还有啊，这次就算了，但是以后不许你打这个箱子的主意，听到没有……”她的眼神从来没有过的严厉，李星海自然满口答应。。
母亲看来很满意的样子然后在他脸蛋亲了一下，把他推回卧室。
“快睡吧，天都亮了……”母亲说完就向她的卧室走去，李星海看到她打开了门，突然脑海中闪现了一个念头。
“妈妈……”他急忙叫住她。
“怎么啦……”母亲停下了，并回过头，她有些不解的看着自己。
“那个……箱子里是什么啊……”李星海吞吞吐吐的问道，但他实际上并不指望她会告诉他。
“……”母亲没有说话，只是眼里有些伤感，她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棉袄，只是一件棉袄而已……”母亲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才轻声说道。
“哈？”棉袄，那么小的箱子能装的下吗，他此时的表情肯定特别精彩，因为他看到母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啦，不能是棉袄吗？”母亲又问道，她的眼里都是笑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李星海心里却是隐隐有些恐惧。
“这么小的箱子怎么能装的下棉袄啊，那棉袄得多小啊……”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没错啊，就是小棉袄……贴心小棉袄啊……”母亲虽然笑着，但是眼里却蓄满了泪水，那泪水闪烁着荧光顺着她的脸颊流下，一滴一滴的滴在地板上……
李星海愣愣的站在客厅看着刚才母亲的位置，母亲不知什么时候进屋了，应该睡了吧，那么现在只有他是醒着的吧？
但是李星海就是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这个房间里此刻所有人都是醒着的，卧室里的阿文和小伊，客厅沙发上的叔叔，自然包括了另一个卧室里的阿姨和母亲。他们都在想什么呢……
“睡吧……”李星海被一只温柔的手拉回了温暖的床上。
半睡半醒间，他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他迷茫的行走在空荡的大街上，不知所措……
不远处有个女人跌跌撞撞的向这边走着，黎明的大街似乎有雾，李星海看不清她的身影，但是却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是谁呢……
直到她走近，他才发现……
那是阿文的母亲……
她的脸色惨白，双眼无神，头发蓬乱着，此刻的她苍老无比，像一个迟暮的老人。
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身后……
李星海回头一看。
一颗耀眼的晨星在初升的太阳下渐渐的隐去了光芒……
是启明星！
是金星！
希望之星！
“哇……哇……”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婴儿啼哭声，他和阿姨顺着声音向前行。
然后他看到了……
他们都看到了……
就在那边，他们顺着胡同在声音的源头停住了。
一个已经被磨损的掉了漆的铁栅栏门出现在他们面前，门里是满地枯黄的落叶。而在那落叶中间却站着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女孩，她身上穿着破旧的裙子，头发也是乱蓬蓬的，上面没有发簪，也没有蝴蝶结，只挂着一片树叶，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小孩，那个孩子在她怀里不停的挣扎啼哭，而她只是静静的抱着却不哄。
阿文姐姐！
竟然是阿文姐姐！
阿文的母亲就站在铁门前呆呆的看着……
许久她才道:
“你这孩子，哪有你这样哄孩子的……”
“我本来就不会哄孩子，妈妈你又不是不知道……”
“……”阿姨没有回答，只是突然用手捂上了嘴，她的眼里满是泪水，嘴里不停的发出巨大的呜咽声音，整个身体都因为哭泣弯曲下来了。
“你这孩子，你去哪了啊，我和你爸差点就活不成了啊……”阿姨只是在门外痛哭诉说，却没有进去。
“我也不知道啊，跟他们玩躲猫猫，躲着躲着，就把自己躲丢了，不过，妈妈还是找到了我啊！”阿文整理了一下破旧的衣衫，然后又说：
“你看，没妈妈的孩子，过的好惨啊……”
阿姨似乎再也忍受不了什么似的，猛地拉开了门，冲了进去，一把就把阿文搂进怀里。
“妈……孩子……小心点”
“哇……”
“再也不许你玩躲猫猫了……再也不许你离开我……”阿姨的痛哭声和婴孩的啼哭声交织在了一起。
“嗯，再也不离开你了……”
“这孩子哪来的……”
“是你女儿我拿这囫囵身子换回来的，就当自家闺女吧……”
“这孩子看着倒是跟小孩有些相似……”阿姨从阿文的怀里接过孩子，轻轻摇晃了几下，那孩子果然不哭了。
“那是因为……她是小海的妹妹啊……”
一阵秋风吹过，她的刘海被风吹起，露出了被遮挡的眼睛，那双眼睛正温柔的看着李星海……
现实似乎与梦境重叠了，李星海睁开眼，那双眼睛仍然在看着他。
“醒了……？”阿文姐微笑道。
“嗯……”李星海急忙起身并且用力抹了一下嘴边的口水，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流口水的不止你一个，我已经习惯了……”阿文轻声笑道。
李星海这才发现小伊还在熟睡着，她的口水已经把垫在脑袋下睡衣湿透了。
“……”
原来如此啊！
“你们两个睡觉都不老实，而且都爱流口水……”
然后她起身穿上衣服，又从柜子里拿出了他昨天换下了的洗干净的裤子扔给他。
“这次自己应该能穿上吧？”
“能……”很早就想自己试试了，趁着母亲不在，他可以自己尝试着穿上它。
然后阿文拿起昨天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裤子出去了，边走边絮叨着：
“我去把裙子换回来……不然小伊会生气了……”
阿文走后，李星海就试着穿上裤子，他还记得母亲给他穿裤子之前都是要看看反正的，但是他怎么看都是一样啊！
管他呢，穿吧……
“反了……”
李星海才穿上一条腿，就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喃喃说到。
“嗯？”李星海回头一看，小伊还在熟睡，只不过嘴里还在嘟囔着。
说梦话啊！
他把头伸过去看了看，她的嘴边还有个气泡呢！
手指轻轻向前，就把那个泡泡戳破了。
真好玩！
等等，她的一只眼睛似乎似乎有点半睁着，李星海仔细向里面看。里面的瞳孔正注视着自己！
她的眼神好像在鄙视……
另一个呢，他有些好奇！
于是他用手轻轻的拨开她另一只眼睛……
那是……
漆黑……
深邃……
一望无际……
不见底的黑洞……
他的意识被那深邃吸入，一幅幅杂乱无章的画面开始出现……
茂密的树林内，一个浑身血污的女人抱着一个沾满血污的孩子，跌跌撞撞的走着，那孩子紧闭着双眼脸色发青，没有丝毫的气息……
狂风雷电中，一道拖着碧绿鱼尾的身影极速撞入波涛汹涌的大海中……
云海之上，一个断了一只手臂的青年哀嚎痛哭的向前极速逃窜着。那手臂断裂处不停的喷洒着鲜红的血液……
那青年的背影好熟悉啊……
蓦然，他停住了身形，猛地转过了头。
他的面容痛苦的扭曲着，脸上沾满了血水和泪水。
那一瞬，李星海看见了他的眼睛，那里有他自己……
“别……不要这样做……”
“不要……不要纠缠她……让她安心离开……”
“离开她……远离她……”
“……快跑啊……你这傻瓜……”
李星海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感觉到自己被别人背着，这个不算宽阔的后背他是非常熟悉的，特别是气味，这是属于母亲的独有味气味，而父亲身上只有烟草的气味。
“这小子睡得倒是香……”母亲的声音传来。
“就是啊，我刚才过去看他就穿了一条裤子腿，另一只死活穿不上了，然后就睡着了，真是笨的够呛……哈哈……”阿姨打趣道。
“行了，时间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
“再等一会吧，小伊快醒了，跟她道个别也好啊……”
“还是走吧，苏英偷偷给我来信，说她又添了个妹妹，她爸爸怕是要发疯了，难保他会做不理智的事来……”
“说的也是，这里也不是久留之地……”
“那我们走了啊……”母亲背着他用力颠了一下，然后阿姨打开门。
他还没和小伊妹妹告别呢。
李星海稍微挣脱了一下，母亲就发现他醒了，然后把他放了下来。
“阿姨你帮我跟小依妹妹说一声再见，我走了……”他跟阿姨说道。
“行行行，我跟她说，等到将来你长大了，来城里念书还是可以见面的……哦，对了，苏樱，我昨天说的娃娃亲你考虑一下不？”阿姨突然说。
“嗯，那个小丫头吗？”
“不是不是，我这次啊是给我们家阿文……”阿姨很是认真的说道。
“这个……小海好像比她小很多呢……”
“女大三，抱金砖嘛，怎么，怕阿文欺负他，你放心，这丫头可是很能照顾人的，你要是不放心，咱就口头约定一下，将来随孩子意愿，如何？”阿姨说道。
天啊，给我和阿文姐姐定亲，他一定会被她杀掉的，李星海刚想说什么，阿姨似乎猜到了，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他就不敢说话了。
母女俩都那么凶！
“行，这样也行……”母亲无奈苦笑着答应了。并且捏了捏他不满的脸。
“人小鬼大，臭小子！”
“那就这样定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哦，我就不远送了……”阿姨似乎很开心，又怕母亲返回似的，“咣”的一声便把们关上了，隐约的好像听见里面“丫头，老娘给你订婚啦，哈哈哈……”
母亲一愣，随即笑了一下。
“这妹子啊，性格还是这般，风风火火的……”
出了楼房，我们还没走几步母亲就突然拽住他笑着说：
“小海，你看，那边有个男孩穿着裙子呢……”
李星海一看果然有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穿着粉红的裙子在前面跑着，后面有个女人好像是他妈妈在后面追。
“阿明，把裙子脱下来，哪有男孩穿裙子的，丢不丢人啊……”那个女人把男孩抓到说到。
“可是阿文姐姐说我穿裙子好看……”
“哎呦！我的傻儿子呀，那死丫头片子的话你也信啊，你都吃多少次亏了……”
“她说明天还给我，这个裙子是用来换我裤子的……”
“这死丫头又在折腾什么，算了明天再去换吧……”然后那个男孩就被她母亲拽走了。
“阿文……巧合吧？”母亲嘴里叨念着。
李星海不明所以，莫名的看着母亲，扯了扯她的衣袖。
“走，咱们回家……有几乎再来看看他们吧”母亲蹲下身把李星海抱起。
“再见……”不知道是谁在后面道别，李星海转过脸看向后方，那栋楼的第三层阳台上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那个小的穿着粉红色的睡衣，大的穿着长袖的黑白相间的格子小衫，她们冲着这边挥着手，李星海不认识她们，可能是跟别人道别吧。
可是这边就只有我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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