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愿与不愿

　　难道，这婚事他也是不愿的？！

　　这个念头在苏晚卿的脑海中蓦地浮起，令她呆立在了原地。

　　在苏晚卿的印象里，她与肃元翊前世鲜有交集，那时她不屑争宠，肃元翊看出她有意疏远，也由得她去，两人平日话都说不上半句，哪里像有半分干系？到了后来，她搬去地处偏僻的禅知小院，肃元翊更是连半步都不曾踏足。

　　但是，她也记得，肃元翊即便如此，对她也始终是以礼相待的，并未流露出丝毫厌弃。

　　所以，此番重生归来，她原是打算先从肃元翊入手，将他拉拢到苏家这边的，可，为何此时的他，看上去却是这个模样？

　　苏晚卿站在屋子当中，思绪百转千回，恍惚中感觉有一道清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肃元翊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过了身，周身的戾气也不见了踪迹，只有看向她的眼神让人捉摸不透，“在想什么？”

　　苏晚卿敛了眼眸，镇定道：“回禀王爷，妾身一时出神……”

　　“怕我？”肃元翊打断她毫无意义的回答。

　　苏晚卿虽然料想到肃元翊会对她方才那忽明忽暗的神色留心，但亲耳听见自己的想法被道破的时候她还是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不过好在肃元翊说的并不全对，她是怕，却不是畏惧他，她怕的是自己这一世无法谋得他的看重。

　　没有完全被人看透，令苏晚卿在自责自己太过外显之余又松了口气，摇头表示否认。

　　肃元翊没有继续深究，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移向了另一处，淡淡道：“饿吗，案上有糕点。”

　　苏晚卿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才注意到里间正中的桌案上摆了几只剔透的玉碟，里头的点心小巧而精致，瞧着便让人食指大动，苏晚卿看了肃元翊一眼，试探道：“这是……”

　　肃元翊走到桌前给自己斟了杯酒，抿下一口，淡淡道：“都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苏晚卿一时说不出话了，这可是她平日里最喜欢的几样。

　　她真的没有想到，自己还未示好，眼前这个冷如冰霜的男子就已经先对自己用上了这样的心思。苏晚卿承认，若她是个寻常女子，又是情窦初开，定然会在此刻大受感动，但她偏偏不是，她的身上甚至还在隐隐发冷。

　　是怎样的心思，怎样的目的，才能驱使着生性冷淡的翊王来取悦自己这样一个弱小女子？！

　　苏晚卿心下微动，对肃元翊福身道谢，一块核桃酥吃完，一旁的婢女上前为她斟了杯茶。

　　肃元翊一个眼神过去，满屋的婢女便墩身行了个礼，顺着墙角一溜儿走出，静静的掩上了房门。

　　“过来。”肃元翊搁下酒杯坐到了婚床上，看向苏晚卿的眼睛里没有情绪。

　　苏晚卿咬了咬唇，慢慢的挪到床前将帐子松下，上一世他们成亲半年有余，却始终不曾圆房，此时说她不紧张是假。苏晚卿顿了顿，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坐在了肃元翊身旁。

　　肃元翊抬手捏住了她小巧的下巴，慢慢的，慢慢的，那张深邃的面孔，凑了过来。

　　“苏晚卿。”

　　“是。”她应着，身子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这样的距离足以让苏晚卿感受到他含着酒气的温热鼻息正轻轻的呼在她的面颊上，钻入她的毛孔中。苏晚卿脸上的红晕一路蔓延至脖颈，她从来没有与一个男子离得这样近。

　　苏晚卿的心“咚咚”的跳着，那心跳一声大过一声，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孔，她终于忍不住紧紧闭上了双眼，那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轻扫过肃元翊的面颊。

　　肃元翊微微别过头将脸贴在她的耳际，如此亲密的动作，语气却是那样的不容违逆，“你可愿意嫁给本王？”

　　他的声音，低低传来，很冷，很寒。

　　这一刻，苏晚卿那张涨红的面庞在顷刻间失去了血色，她的双眼眨动了一下，终于恢复了一贯的沉静，“妾身，愿意。”

　　“哦？”肃元翊漠然的气息无意间吹进她的耳中，似是不信，沉吟了片刻，他慢慢的松开手，“既然你心甘情愿，本王自会好好待你。”

　　屋内，烛光轻曳，隔着纱帐映出一片朦胧。

　　躺下的时候，肃元翊为她理了理泄于枕畔的青丝。

　　苏晚卿感觉到他的动作，嗅到帐中无处不在的男性气息，有些微微的颤抖，她闭着眼睛，等着，等着，却再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苏晚卿不会忘记，前世是她的刻意冷待，才使得自己失去了肃元翊这个靠山，成了他眼里可有可无的存在。

　　她明白，这一回，自己若想在翊王府站稳脚跟，就必须要承宠于人，成为名副其实的翊王侧妃。

　　正当苏晚卿犹豫着是不是该做些什么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本王今日倦了，早些歇息吧。”

　　苏晚卿的身子一滞，错愕着睁眼看过去，身侧的人已经阖上双眼，翻了个身专心入睡了。她看着肃元翊留给自己的背影，半晌缓不过神来。

　　好像并不如想象中顺利啊……苏晚卿抿唇露出一个苦笑。

　　这一觉，苏晚卿睡的很不安稳。

　　睡梦中，她的眼前浮现起那日上晌，她从小蒋氏房里退出时，苏穆沉声问的那句话，“卿儿，你真的愿意嫁过去吗？”

　　梦中的女子莞尔一笑，声音含冷，“爹爹放心，女儿愿意。”求之不得……

　　一对红烛燃了彻夜……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亮了，阳光柔和的透过窗棂洒入屋中，带了些单薄的暖意。

　　苏晚卿微微眯眼适应着屋里的光亮，渐渐的，她的眼眸中恢复了明亮的神采。她撑起身，下意识的看向自己身下依旧无暇的白缎，又看向自己身旁。

　　晨光下，肃元翊棱角分明的脸庞十分俊逸，不过，不知他梦到了什么，那睡颜眉心紧蹙有着隐隐的阴沉。

　　肃元翊似是十分敏锐，分明睡着，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突然睁开了眼，那双漆黑色的眸中，迸发出骇人的杀气。

　　苏晚卿正撑着脑袋看他，见状迅速侧过头去避开了那道目光。

　　只是一瞬，肃元翊敛去了眼中的锐利，神色冷漠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子：“你在做什么？”

　　“妾身……”苏晚卿迟疑着，有些难以启齿。

　　肃元翊见她不答，径自坐起身，将话头揭过，提了声音对外头道：“恒文，现下什么时辰了？”

　　被点到名的男子应声凑到窗边，在窗扇上映出一个暗色的人影：“回王爷，卯时正了，要起榻吗？”

　　“王爷稍等。”苏晚卿出声打断了肃元翊接下来的话，下榻慎而重之的一拜。

　　肃元翊眉峰轻挑，“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