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天火

　　“表妹。”这时候苏云生从书桌后走了出来：“这事你可求错人了，今儿早上楚三刚被大夫人叫过去的时候，世子爷就去要过一次人了。”

　　楚衡听了这话，忙抬起头直起腰，看向了苏云生：“那是大夫人不肯放爹么？”

　　苏云生点了点头：“你在这里难为世子爷也是没有用的。”

　　“可是，瞧大夫人这阵仗，是真的想要我爹的命啊。”楚衡眉头皱的紧紧的：“大夫人是心善之人，如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听到楚衡这么说，苏云生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大夫人差点杀死了你，你还说大夫人是心善之人？”

　　“奴婢……”楚衡迟疑了一下才缓缓开口道：“大夫人的良善满藤城谁人不知，只是最近这段时间，大夫人的行为举止与以往日确实相去甚远，让人匪夷所思。”

　　“对对对。”苏云生几步走上前来，蹲在跪着的楚衡面前，视线跟楚衡持平，一脸知音姐姐般的温和表情：“大夫人自然是心善的，所以如今能救你父亲的法子也不是没有，便是要她动这恻隐之心。”

　　楚衡眉头皱的更紧了，大夫人心善的确在藤城家喻户晓，可瞧大夫人最近做的这些个心狠手辣的事，楚衡可不认为大夫人的恻隐之心那么轻易便会动起来。

　　“我去求大夫人。”楚衡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看了眼苏云生，又回头冲着姬城俯了俯身行了个礼。

　　姬城看着楚衡，楚衡此刻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可她站在那里依旧脊背挺直，面目凛然，目光坚定。

　　“你别操心这事了，回去好好休息，楚三的事交给我。”姬城从椅子上站起，伸手将放在一旁桌上的刀拿了起来，呛啷一身刀身入鞘，抬步便往外走去：“堂堂藤王府世子，若是连自己的管事都保不住，那可真成笑话了。”

　　“唉？夫人不是早上刚训过你，让你躲在青岩阁，没事不要往外走的么？”苏云生有些急了，一边念叨着一边追了上去：“你别忘了，你这会儿在外人眼中，可是个已死之人！”

　　姬城和苏云生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书房，一直站在门口的蒙青也抬脚跟了上去，留下楚衡一个人独自站立在那里。

　　“不行，瞧这样子，夫人根本不会听进去世子的话，世子是救不出爹来的……”楚衡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转头也出了书房，却不是跟着姬城往青岩阁外面走，而是回到了后罩房。坐在后罩房的炕上，楚衡强迫自己喝了一杯水，吃了两块点心，待感觉身体里力气多了些，她再次站起身来，走出了后罩房。

　　青岩阁本来就人丁不多，这会儿世子跟苏云生连同蒙青一起出去了，整个青岩阁便空荡荡，再无一人。楚衡出了青岩阁，捡着没人走的小路往府东的佛堂行去。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各个小院里倒是华灯初上，只是偏僻的小路依旧黑的树影朦胧。楚衡跌跌撞撞，好一会才到了佛堂。

　　王府的老祖宗跟大夫人俱都信佛，所以这佛堂一天到晚香火不断。佛堂里有专门洒扫的婢女，因为佛前要清净，所以这重而又重的佛堂，洒扫婢女却只得两人。这会正是晚饭时间，婢女们正端着食盒在佛堂的偏房吃着饭。

　　楚衡绕着佛堂走了一圈，最后选了西北方向的一颗老朽的槐树，先是在树下捡了几块石头，随后楚衡便撸胳膊挽袖子爬上树去。这槐树少说也有百年之龄，树干奇粗，枝桠却并不十分茂盛，若不是天色已黑，楚衡在这树上面还真醒目的很。

　　寻了个宽阔平整的枝桠，楚衡将藏在怀里的石头掏了出来，将石头在树上摆好后，她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从锦囊中倒出一粒橙黄色的金属豆子来，摆在了石头上，随后她又调整了下石头的方位，最后掏出火折子，点燃了一根已经干枯的树枝，将树枝插在摆好的石头缝隙里，这一切办好后，她这才慢悠悠的从树下又爬了下去。下了树，她又转身爬上了东北角的另一棵柳树……

　　“也不知道这普通的火，能不能点燃它……”搞定一切后，楚衡将锦囊系好，再次挂到脖子上藏到怀里，快步往青岩阁走。

　　一进青岩阁，便看到姬城在院子中间练剑。楚衡的心虚了一下，姬城回来的竟这般快。

　　一盏孤灯挂在廊下，萤火之光随着风飘飘悠悠，根本驱不散院内的大片阴影。姬城此刻手里握着一柄寒光潋滟的长剑，身上穿着墨色的窄袖劲装，他整个人好似黑暗中的不朽王者，随着剑走寒光动，黑衣和那衣袂带的风声，组成了一副凛冽肃然的图景。

　　“你去哪儿了？”姬城看到蹑手蹑脚的楚衡，停下了手里的剑，看向楚衡。

　　“奴婢……”楚衡一时语结，她踟蹰片刻，才答道：“院子里有些闷，奴婢就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姬城抬脚往前走了两步，利刃一般的视线落到楚衡脸上：“拖着重伤的身体随便走走，竟然都走到青岩阁外面去了。”

　　楚衡站在夜色之中，被姬城咄咄逼人的气势迫的退后了两步，她眨了眨清亮的眸子，抬眼看着姬城：“不敢瞒着世子爷，奴婢本是想去芙蓉院再打探一下消息，可走到半路上，忽然头疼欲裂，这才撑不住回了青岩阁。”

　　姬城还待继续追问，青岩阁的大门处忽然又跑进来一人，确是白日便过来通报过的那个小厮。

　　“世子爷……”小厮这会儿满头是汗，脸色惨白，声音也隐隐发着抖：“佛堂起了天火，辛亏发现的早，已经扑灭了，可老祖宗这会却在佛堂跪着不起来，夫人也只得陪着跪着……”

　　“天火？”姬城眼中闪过一道精亮的光：“可刚才并无风雨雷电，怎会起天火？莫不是有人故意纵火？”

　　“守佛堂的丫鬟一直在佛堂守着，两个丫鬟亲眼所见，先是佛堂西北方向的槐树忽然自燃，接着一道流火飞星一般冲向了佛堂。”小厮的脸皮因为恐怖微微颤抖着，眼中透着惊恐的光：“世子爷，您瞧这事会不会是上天的示警，要不要快马进京禀告王爷？”

　　“休得怪力乱神。”世子爷手里的长剑一抖，冷光沿着剑身一闪，随后利刃入鞘：“沉华，佛堂人多我不便去，你继续去给我盯着，发现什么蹊跷立刻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