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4

　　上周女生宿舍案发后，家离得近些周末在宿舍又没什么事儿的学生，下课后一个个都奔了回去，没有人相信学校所谓的调查结果，但也没人多说，有些事既然无能为力，那就顺其自然吧。

　　吕静居住的五号宿舍，依旧安静的伫立在学校角落，偶尔出现零星学生，也大多神色匆匆，毕竟，身边人已经失踪，所有传闻也都夹杂着鬼怪异色，恐惧是人之常情。

　　“刘老师。”本来坐在窗边，打着毛衣的刘老师听到声音，抬头瞧向来人，双眼一亮，“顾教授，您怎么来了。”说着，就赶忙请他进来，全然没注意顾南身后还跟了一人。

　　“刘老师，这几日学生都还好吧。”离开一个星期，也不知道学校处理如何。

　　刘老师叹了口气，这宿舍中可是少了两个学生，她如何都不好过，“一切倒也还好，毕竟是孩子，虽然也在害怕，每日里嘻嘻哈哈哈也就过去了，没个几年都毕业了，也就不在意了。”

　　知道她难过，顾南递了张纸巾，“事情都过去了，您也别太伤心。”

　　点了点头，抽了下鼻子，她这才发现顾南身后跟着那个人，这不是那日驱鬼那人，难道说……她的神情紧张起来，“顾教授……你们今天来，别是我这儿又发现了什么吧……”

　　顾南摇摇头，笑着安慰她，“没事儿，我不过今天有空，想再来看看吕静宿舍。”

　　“那宿舍原有四个人，吕静和孙沁琴出事儿后，剩下的两人我也让搬出来了，之前的警官说，不让乱动，所以也就没清理，都乱着。”刘老师边说，便从桌上拿起钥匙，“我跟您上去。”

　　再次迈入三楼，顾南心里也不好受，关于吕静身份，庄寒的话犹在耳边，但总还不相信，那样的一个女孩儿，怎可能……

　　“就这儿了。”刘老师停在313宿舍门前。

　　门倒是新换的，原来那扇早就不能用了，刘老师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被封闭的空间陡然开启，迎面而来的微风卷起满地散落的纸屑，这一切同房门外犹如两个世界。

　　“谢谢您了。”顾南冲她笑了笑，只说自己看一会儿就走，让她留了钥匙，先去忙吧。

　　整栋宿舍都因为之前的事沉陷在阴暗颓废的氛围中，按庄寒的说法，游走过鬼怪的地方，总是不一样的，痕迹不是那么容易消除，只能在时间中慢慢磨去……

　　“你要找什么？”四处望了许久，现在的313虽然阴暗一些，但也不过是间普通宿舍，顾南急切的要来此地，为了什么。

　　看着满地纸屑，顾南沉默一会儿，开始俯身翻了起来，从地上翻到床上再到桌上，书架，无一遗漏。

　　折腾了一两个小时，站在一旁久未出声的庄寒终是忍不住，上前一把拽住还在翻找的顾南，“你到底在找什么？”

　　他的额上浮现一层薄汗，之前在警局被人操纵，又抽了血，精气神儿差了些，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若不是庄寒制止，恐怕是要将这宿舍的地都挖起来才算了事。

　　“无论找什么，总要休息的。”强制性将他推到只剩下木板的架子床上，“告诉我，要找什么。”

　　顾南揉了揉额角，他在钻牛角尖了，找东西的事儿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快，只是，虽然不肯定吕静是否死亡，但从一踏进这间房子开始，他的眼前就不断闪现那天发生的一切。

　　自己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孩消失在面前，虽然知道庄寒是为了救自己，但一种怨怼的情绪还是不受控制涌上来。

　　为了他顾南一个，而放弃其他人性命这种念头，很危险，这种强加于他的施舍，让他厌恶。

　　“在找一份论文。”顾南抬头，看向屋中站着的人，他脸色微白，那日过后就一直虚弱，虽然说着没事，但这并不能骗过他。

　　也许……顾南低下头，这些年庄寒会一直有意躲避远离，是因为他过于苛求吗。

　　“顾南。”还在沉思的人下巴被猛然抬起，庄寒的眉头微微皱起，双眼直视着他，“你……是不是又开始自我厌恶了。”

　　微微愣住，顾南拍开他的手，有些不解，起身道，“什么意思？”

　　庄寒转过头，岔开话题，“你要找的是什么论文？”

　　虽然不知道庄寒是怎么猜出自己心中所想，但他并没有较真儿追问，“出事前，吕静曾说过第二日交给我一份论文，关于传统民俗在网络语境下的传播演变。”

　　巫龙找到的那个网站，让他忽然记起此事，如果吕静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那篇论文中定然有迹可循。

　　如此一个凭空出现的论文，想要在这间已经遭劫一片混乱的宿舍完好找到，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也许早就变成纸屑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很重要？”他问向顾南，后者迟疑一下，回了句，“应该。”

　　应该也就是多少有点用的意思了，庄寒没再啰嗦，默默的蹲在一边将地上散落的纸整理起来，那样子俨然一副，不找到不罢休的架势。

　　“其实……”半晌没有吭声，只是默默看着他的顾南开了口，“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有用，我们还是不找了，走吧。”外面的天渐渐黑下来，宿舍中陆续出现返校学生，是时候离开了。

　　庄寒从已经翻了大半的纸张中抬起头转向他，眼角微微一动，目光盯着顾南坐着的那张床。

　　看到他目光，顾南隐约觉得不对，俯身半跪着冲床底瞧去。

　　床铺木板底面靠近里墙位置，用胶带粘着什么东西。顾南伸手艰难的够了半天，终于将那东西从床下扯了出来。

　　借着窗外有些暗淡的日光，他看到手上拿着的是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而袋中装着的正是寻找几个小时的论文。

　　没料到真被他猜中，顾南如此想着，这样一个保护周密的东西绝不普通。

　　他将纸张从袋中取出，前面不过常规论述，顾南快速翻阅着，当看到论文的第五页时，他停了下来，一个标题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论网站“毋语法则”存在是社会意义——

　　果然，吕静之前就知道这个网站存在，而她在文中除了简单阐明此网站的运营理念外，还透漏了部分同网站创建者的对话。也就是说，吕静曾见过这一切幕后之人。

　　就她（下文简称吕）在文中所言，她曾问过创建者（Creator）几个问题。

　　1、吕：为什么要称呼自己为Creator？

　　Creator：我是网站的创建者，故称Creator

　　2、吕：创建网站的初衷是什么？为了满足人们私刑的欲望？

　　Creator：不过一种尝试，寻求另一种掌控人生的可能。而你提到的私刑，如今社会存在的还少吗？那些本就沉迷于私刑的人，我的网站恐怕并不能满足他。

　　3、吕：所以，你也承认，这是一种私刑了？

　　Creator：不，事物有他的两面性，满足人们私刑的途径很多，一部分人已经习惯于寻找私刑的快感，以至于任何事物在他手中都可能成为私刑的载体。一切在人，不在网站或者其他。

　　4、吕：你说，创建这个网站是为了寻找另一种掌控人生的可能，但就我目前所了解的，无非是一种不通过法律途径而进行的自我私怨发泄，你怎么看？

　　Creator：如果你这么认为，只能说对于网站，对于我所创建的一切知之甚少，我并非是推广一种邪术，让人们可以发泄自己私欲，而是当你得到“鬼符”之后，要承担起与之匹配的责任。当你拥有一种超脱社会掌控的能力之时，你应该如何利用它，这是个人需要考虑的，并非我要告知每个人。

　　5、吕：如果这种能力超过了所有人掌控呢？或者说，如果拥有能力的人开始不限于简单私怨的发泄，而准备成为凌驾众生的神，准备掌控生死呢？你会出面阻止吗？

　　Creator：人只能是人，不会因为拥有了类神的能力而成为神，如果有人意图如此，在我出面前，世界会先一步吞噬他，无论何种方式。如果世界没有那么做，我的出面并不能改变什么。

　　6、吕：你这里所说的“世界”是指什么？

　　Creator：就是——世界。

　　顾南放下论文，揉了揉眼睛，此时已是深夜，得到这份论文后，他们二人没有停留，回到屋中。

　　从那时起，自己便将这篇论文前前后后翻看了不下二十遍，其中也不断试探着想要进入“毋语法则”的网站，但都没成功。

　　从吕静同那个Creator的对话中，能够感到，此人思辨能力很强，将一个贩卖邪术的网站说到如此高度，若是长期浸淫在如此话语中，恐怕一般人都会受不了诱惑，成为他的信徒。

　　只是……顾南沉思起来，这个人，有信徒吗？这样的能力，又拥有如此多的客户，他为什么没有想到要为自己拥拦信徒？

　　关于“毋语法则”，他知道的还是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