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冀在睁眼之前,闻到医院消毒药水的气味。
她很清楚自己是谁,躺在哪里,她的左侧两根肋骨,可能都已经摔断了。
“幽幽,是你来了吗?”
嘴唇干涸起皮,一开口就撕裂的般地痛。
希冀轻喃了一声,可周遭静悄悄的,仿佛连时间也迷失了。
没有人回答。
一样的沮丧。
一样的煎熬。
一样不出意料的悲从中来。
高级病房冷冷清清,只有楚放一个人。
颀长的身影,靠窗背光而立,以致半个脸庞陷入暗影里。
落日的余辉从窗外射来,在他的脸上剪影了一个切割成明暗两半的轮廓,一半是俊秀美丽的精灵,一个半是黑化邪恶的撒旦。
希冀呆了呆,虚弱地咬牙道:“楚放,你这张臭脸是怎么回事,吃坏东西了吗?”
楚放没回答,突然俯下身,狠狠地揪住了她住院服的领子。
她的举世无双的经纪人,已经愤怒到了极致。
希冀疼得呲牙:“我是病人,还很有名,你疯了吗?”
“我看是你疯了!别再说什么这是让名声倍涨的噱头,舞台是艺人用来完成梦想的地方,不是你的殉情场!”
希冀再也不吭声。
任凭他发疯地摇晃着自己。
好像误闯了地狱,被阎王施了杖刑。
她痛得歇斯底里,却只能咬紧嘴唇。
不哭,千万不能流泪,决不能哭出来。
但却无济于事,眼泪喷涌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一次一次地奔赴死亡。
一次一次在病房里苏醒。
在无穷无尽的求死不能的沮丧中,一次一次地张开眼睛,然后询问着永远相同的问题——
“他来了么?”
“没有!没有!”
楚放近乎嘶吼的声音。
希冀环视满屋的花篮礼物,“那么,他们……他,她……得知我出了事,都谁来看过我?”
“你出的事还少吗?”
楚放嘲讽着,将平板电脑,举在她的眼前。
网页里无一例外是硕大的标题,与触目惊心的医护抢救照片。
他缓缓地说:“连续十五周打榜前三,探访你的人当然很多,负责《希冀演唱会失足跌落升降台》的娱记,以及对这条新闻表示质疑的稀饭们,她们昨天都在医院的走廊里。”
她耸耸肩:“以为能第一时间报道我不治身亡的消息,还真是让她们失望了。”
“你能不能正经一些?”
“那么多的镜头……还是……不够么,是不是演唱会的视频还没发到网站上?”
她抱紧身子蜷缩一团,切肤地感到冷,“楚放,你能不能告诉我,景泽在哪里,幽幽什么时候,才能来找我?”
病房里萦绕着冷冰冰的笑声。
楚放冷笑了漫长的五秒。
“希冀,到底是谁把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说着,他拿出公文包里的袖珍相册,将彩色照片一张一张摆放在棉被上,“你看清楚这些人,就算你再死个一百次,他们也不会回来了。”
楚放将她的湿发,别在她的耳后,凝视她白皙的脖颈上,以北斗七星排列的七颗胎痣。
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希冀已经不是过去的天真少女了。
她和他,已经走过了可以再胡闹一场的青春年华。
楚放低喃:“希冀,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你我都不是小孩了,你应该很清楚,你的舞台上,永远,永远,永远只有你自己。”
她没有回话,病房里安静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