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夜城芬芳巷15号

　　搭载了德拉万和卫枭俩人的浮空巴士还在机库间穿梭，时不时的停靠使巴士内的空座位逐渐减少，两人也就此停下了谈话，打开各自的终端面板，交换联系方式后，就沉浸在信息构成的虚拟网络海洋中。

　　德拉万需要尽快了解他出差时期纽兰德内发生过的新闻，而卫枭则是借此空闲认真看一遍从白老头手上搞到的纽兰德地图。

　　在由蓝光凝聚而成的9寸屏幕上，联系对象页面内，两个头像亮着淡淡的光，说明两位都处于可联络状态。

　　说起来很有意思，白老头的头像是一缕随风飘扬的白色长发，黑孔雀的头像则是他那件黑色皮质长风衣在摆动时的一角，都具有浓浓的个人特征。也不知道是先有的头像后有的外号还是先有外号再根据外号选择头像。

　　反正卫枭的头像是默认的黑色人形图案，他也没打算更改。

　　通过讯息把自己已经与黑孔雀组队的消息告知给白老头，让他以后有活给黑孔雀的时候，顺便也通知一下自己。

　　然后不等白老头回复，卫枭退出通讯界面，转而调出了NRPD免费发放的色块地图和白老头给的详细地图，将二者重叠后，他发现，所谓“不夜城”，其实就是色块地图上最大的那块蓝色色块。

　　它接近纽兰德市区中心，由三个低管制区接洽而成，是纽兰德市内最混乱的一块区域。

　　在靠近市中心的地方有这么一块游走在法治社会边缘的区域，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这种情形广泛存在于艾格尼丝。

　　毕竟艾格尼丝上九成的城市都是由不同公司建设的聚居地在互相发展中融合而成的，城市的真正核心其实是原公司聚居地所在的城区。

　　处于各公司聚居地之间的“共治地带”因为不适合安排某一方的私人武装，通常由NRPD治理。

　　而NRPD作为公司们养的鹰犬，虽然明面上也会保护普通商贩、居民们的生命财产安全，但关注程度自然比不过对主子重视。

　　因此，共治地带主要以中管制区为主。

　　越靠近地理上的城市中心，NRPD部署的警力就越弱，以至于除了少数几个流浪者营地外，留给贫民和下水道的老鼠们的低管制区大多位于城市中部。

　　这些都处于公司高层们精心设计中，他们通过调整警力部署，让不值得他们庇护的穷人和恶人自主地在低管制区聚集，省下了大把原本可能花费到这些人身上的金钱和资源。同时也可以拿低管制区的糟糕治安当反面教材，激励中低管制区边界的居民们更努力地工作，以争取进入更安全舒适的社区。

　　为了给法外狂徒们一个好的争斗环境，NRPD在低管制区部署的武装力量极其匮乏，这点在纽兰德成立之前就作为佣兵聚居地存在于此的不夜城尤为明显，警察们的武器装备甚至比不过部分犯罪集团成员。

　　公司高层的暗示加上下属的提议，NRPD不夜城分局的警察局长们甚至干脆取消了夜间巡逻，把夜晚尽数交到不夜城居民的手中。

　　事实上，纽兰德的地下集团们把不夜城经营得相当不错，其繁荣程度不比公司们在高管制区设置的娱乐区域差多少，乃至于，有些不适合出现在高管制区，但可以理所应当地在不夜城内经营的娱乐场所里，时常能见到大人物们的身影。

　　公司也会有需要地下世界的时候，这才是他们允许这些不被控制的野兽游荡在他们眼底的主要原因。

　　不夜城，不仅是纽兰德的黑暗面，也是公司的黑暗面。

　　对不夜城有了一定的了解后，卫枭便开始寻找与【芬芳巷】有关的资料，很快，他就确认“不夜城芬芳巷15号”是个地址，而非什么暗语。

　　因为白老头给的资料里，对芬芳巷有专门的介绍：

　　“芬芳巷，不夜城内享有盛名的花街。

　　其内十九家娼馆，每一家的名字都与花有关，芬芳巷之名由此而来。

　　而这十九家娼馆，每一家背后都有公司的影子。

　　芬芳巷1号，玫瑰剧场，管理者迈卡·琼斯，与海顿安保公司麾下312小队队长汤姆·盖勒是一个孤儿院长大的发小兼挚友；

　　芬芳巷2号，……

　　芬芳巷15号，樱茶屋，管理者佐藤樱，其兄长佐藤剑悟目前在陶德武装候选理事乔伊·欧卡黛兰·让·罗杰斯麾下担任首席保镖：

　　……”

　　搞清楚了“不夜城芬芳巷15号”的意思，卫枭却对乔伊的意思迷惑起来。

　　一开始，他觉得这是乔伊用来测试自己实力的一场针对敌对势力的暗杀或者清扫行动。

　　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佐藤剑悟显然是那位爆发电子癔症的保镖，乔伊既然知道佐藤剑悟是被算计了才会陷入疯狂，，那自然不会因其差点置自己于死地而迁怒他的妹妹。

　　况且，能管理陶德公司安插在不夜城的耳目机构，佐藤樱不论是能力还是身份都不容小觑。

　　只是，不知道佐藤兄妹是同属乔伊麾下，还是各侍一主。原先兄妹二人一同为乔伊效力，后来妹妹改投入其他人麾下，给哥哥动手脚阴了旧主一手来表忠心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近十年的星际旅行让卫枭见过不少抛妻弃子、手足相残、谋杀亲夫、卖儿卖女的案例，他对亲情的态度一直是以实际感情为主，血脉关系可忽略不计。他又不知道佐藤兄妹感情如何，当然不会排除兄妹相杀的可能性。

　　卫枭在心中罗列着种种可能性的期间，浮空巴士终于在太阳完全消失在地平线下之前抵达了终点站。

　　手里掌握的信息不足以支撑自己做出妥善的决策，卫枭对接触德拉万所知的信息渠道的渴望更强烈了。

　　“走吧，带我去你们在餐饮区的场子。”

　　卫枭把行李挂回身上，语气里难得地出现少许迫切。

　　然而，对于卫枭的要求，德拉万一脸懵逼。

　　“涟漪港机库的员工里都能有中间人，靠出租店面盈利的餐饮区肯定也有佣兵的场子，我要你带我进去。”卫枭只当这厮累傻了，看会儿新闻就忘记自己找他是来干嘛的了。

　　“嘿嘿，公司的老爷们怎么可能允许我们这些不受控制的野兽大规模地聚集在他们的地盘上？白老头能在涟漪港混是因为他算半个公司的人，很多公司不方便用自己人的活都是经他的手发出来的，整个港区和地下有关的仅他一家。”

　　碧绿如翡翠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恍然，德拉万呵呵一笑，否定了卫枭的猜测。

　　“所以餐饮区没有咱们的场子。”

　　“额~”

　　卫枭尴尬的表情让德拉万脸上笑容更盛，他最喜欢看卫枭这类总觉得一切尽在掌握的家伙吃瘪的样子了。

　　“来都来了，不如吃个晚饭，我知道个不错的地方，走吧，我请客。”说着，他把手搭上卫枭的肩膀，扎实得宛如钢铁的手感令他眼皮轻跳，如果不是指尖隐隐传来的弹性触感，他险些以为卫枭不是血肉之躯。

　　“行吧，不过我事先说明一下，我是地球文化至上主义者，别带我去有外星食材的地方嗷。”

　　地球文化至上主义，是地球文明步入星际时代后，与其他文明接触并与之进行文化大融合的时候，出现的众多保守派系中的一员，也叫地球文化保护主义或地球文化扩张主义，主要提倡警惕其他文明对地球的文化入侵，并积极地向其他文明宣传地球文化。

　　该主义的信仰者，同时也是极端排外主义者，对其他文明抱持厌恶态度，大多连太阳系都不愿出。

　　你个星际佣兵，风餐露宿时有什么就吃什么的家伙，还有脸说自己是地球文化至上主义者？

　　德拉万心里吐槽卫枭胡扯，拍着胸口保证没有问题。

　　“放心，那家馆子的菜单里都是百分百的地球美食，他那里的汤食那叫一个地道。”

　　在德拉万的带领下，两人绕过金碧辉煌的高级餐厅，穿过人声鼎沸的大排档，来到一个店面没有多大，但却人满为患的小店前。

　　写有“黄计瓦罐汤”的霓虹灯招牌下，搭着几张围满食客的折叠小桌，显而易见，店里已经满员，店家不得不让晚来的食客在店门外凑合着。

　　显然德拉万对此情况早有预料，他先是询问卫枭需不需要推荐，得到“和你一样”的答复后，把行李箱抛在原地，熟练地跑到前台要了一张折叠小桌，顺道点了单。

　　“两份鸡蛋肉饼汤，两笼小笼包，要两小碟陈醋，再来两盘大份炒粉。”

　　卫枭对这种曾在书中见过的来自地球的市井气息倍感新鲜，没想到自己在地球没感受过的文化却在另一个距离地球不知道多少光年的星球上体验到了，他不由得发出人生处处是惊喜的感叹。

　　德拉万三下五除二便把小桌搭好，两人才在桌边坐下，与老板长得有八成相像的服务小生便将汤与小笼包一同端上了桌。

　　汤一直在大瓦缸内煨着，小笼包也是在客人点单前就上了蒸笼的，即点即上。

　　德拉万按照以往的习惯，打开移动终端的电台模式，准备就着晚间新闻把晚饭解决。

　　不过今天，他要先看看自称地球文化至上主义者的卫枭如何品尝地球美食。

　　却见卫枭揭开土质陶器的盖子，其内集赞许久的香气争先恐后地向外喷涌，香气并不浓郁厚重，但确实能勾动人的食欲，让卫枭食指大动，不过他并没有急于下口，反而不紧不慢地摇动陶瓷汤匙把沉在陶器底部的肉饼和蛋黄一同搅碎，使其充分溶入汤汁之中，这不是常规吃法，但是他喜欢的吃法。

　　他只是未曾体会过市井气息，却不是第一次品尝这类华夏菜系中的美食。

　　当汤汁完全浑浊时，他舀起满满一勺，吃了一口，热汤把身里烫开一条路。

　　吃下一口汤，卫枭又夹起一枚小笼包，晶莹剔透的面皮下，团状肉馅随着他这一夹，榨出不少汁水，而后小笼包在盛满陈醋的陶碟中稍作旋转，一触即离，面皮上的醋汁还没来得及掉落，就跟包子一起落入卫枭口中。

　　感受在舌尖炸开的炽热美味，卫枭脸上洋溢起陶醉。

　　把等着看卫枭笑话的德拉万看傻了眼，念叨：“这小子怎么比我还会吃？”开始相信卫枭自称地球文化至上主义者的说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