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安亚

　　飞机头的同伴们很快跑没了影，流浪汉也在领到医药费后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离开小巷，昏暗的空间内，只余下卫枭和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的飞机头。

　　“你叫什么？”

　　卫枭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就激得飞机头浑身一颤，好似触电一般。

　　“安亚，先生，安亚·费雷。”

　　“放轻松，安亚，我又不会吃了你，实际上，留下来给我当向导并不是什么坏事，你只用在我提问时把你所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就行，就算回答不出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看到不论是衣着还是造型都走朋克风的安亚还一副受欺负的小姑娘似的怯生生的样子，卫枭感到一股恶寒，被恶心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为了让这厮正常点，卫枭决定动用金钱攻势。

　　“这两百是我聘请你当向导的定金，之后根据你的表现，会有不同数额的尾款，100到800不等，但如果你继续保持这副模样，那你还是早点滚回你同伴身边吧，我不愿意在一个胆小鬼身上花钱，现在告诉我，你是个胆小鬼，还是值得我花钱的好向导？”

　　明晃晃的大钞让安亚瞪直了眼珠子，他们这个小团伙没什么本事，也就只能每天到处敲诈勒索那些没多少钱的兼职员工和流浪汉，每个搞个二三十块的赌资，然后去打牌。

　　手气好的时候能入账百来块，第二天的伙食就有着落了，手气不好的时候就输个血本无归，不但好不容易攒了几周甚至几个月的存款全都赔了个底朝天，可能还要背上债务，得去打好几个月的黑工才能还完。

　　在黑帮手下面做黑工，那可不是给人干的，而且晚上还会被几个月没见过女人或者性取向本来就不正常的舍友轮大米，有时还会碰到XP系统扭曲的变态，几个月下来，身心上的疲惫和损伤都是难以抹除的。

　　现在回想起来，安亚都还会感到一阵反胃，手脚冰凉得如同坠入冰窖。

　　而现在，一个只是带个路顺便动动嘴皮介绍点人，就能在一晚时间内赚到1000兰德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一想到可爱又美丽的兰德，他对卫枭的恐惧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不是胆小鬼，先生。”

　　安亚挺起胸膛，以坚定的态度回应卫枭的问题，与此同时，他的眼里亮起名为“自信”的光芒。

　　“我们五个人里，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霍林区的各个大人物了。”

　　“很好，拿去吧，记住，如果你想要更多，就得拿出与之匹配的东西。”

　　“明白，先生。”

　　接过钞票，安亚的态度更加恭敬了，他已经明白过来，面前这个下手狠辣但出手更加阔绰的大金主，就是他的机遇，只要他把握住了，最多可达1000兰德的报酬，可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意识到这一点，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把崭新的钞票折好放进外套内兜，一边带着讨好而恭敬的神情向卫枭询问道。

　　“先生，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你可以称呼我为‘枭’。”

　　“肖先生（Mr.Shaw）？”

　　“不，是枭先生（xiaoxiansheng），用汉字发音，而不是英文。”进入星际时代后，地球上各民族间的文化大融合也达到尾声，现在地联所使用的通用语言其实就是地球主流语言融合后的产物，这不是卫枭第一次解释自己的名字，所以对于安亚的误解他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负面情绪。

　　谁让他大多数时候都只报个与英格兰姓氏“Shaw”发音相近的名呢。

　　卫枭心平气和的解释让安亚心中大定，认为这是个哪怕小人物喊错他的名字也不会引起其厌恶的、有着宽阔胸襟的绅士，于是安亚对卫枭愈发地尊敬。

　　“明白，先生。”

　　既然已经找到向导，自然就没必要继续走小道，所以出了安亚和他小伙伴们的“地盘”后，卫枭没有进入另一条捷径，而是顺着大路往黑角酒吧方向步行而去，安亚则慢半步地跟在他身侧，兢兢业业地给卫枭解说资料中没有详细描述的霍林区内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

　　比如，适心宾馆和黑角酒吧，虽然都是混元堂的直营产业，而且距离相近，但管理二者的香主却并非同一人，而且管理黑角酒吧以及酒吧周边街区——包括适心宾馆所在的赫特街的香主芙萝蕾缇雅·麦吉，在帮派内的地位却远不如适心宾馆的前台老太太。

　　因为老太太名叫克娜露丝·恩特略，是孔永山之妻帕丽娜·恩特略的老娘。

　　适心宾馆，其实就是孔永山专门搞出来给耐不住寂寞需要找点事做的丈母娘养老的。

　　在安亚讲到被称为“黑角女王”的芙萝蕾缇雅时，两人也来到黑角酒吧所在的犀角街，展现在卫枭面前的，是与赫特街截然不同的热闹景象，堪称人山人海、车水马龙。

　　人行道上的行人肩摩踵接，大概是因为酒吧的停车场以及没有空余的车位，街边停满了载具，摩托、皮卡、双门跑车……各种机动车款式应有尽有，其中不少一眼就能看出改装痕迹，卫枭甚至透过车窗看到一辆小型货车里架了挺重机枪。

　　在街道上奔驰而过的引擎轰鸣中，卫枭终于体会到了“不夜城”应有的繁华和暴力。

　　说起来也是有意思，都说低管控区是给穷人和恶人准备的无墙牢笼，但在恶人们的治理下，不夜城却有着不输中、高管控区的繁华。

　　这里自成一系，就像城中村。

　　规模较大的地下组织顶替了公司的社会生态位，他们向店家收取保护费，也由此为他们提供庇护，和公司制度下的社区治安经费、曾经国家体制下的税金差别不大，都是用“义务”换取“权利”，古往今来，这俩玩意儿都是密不可分的，不会有没来由的义务，也没有不用付出代价的权利。

　　如果除去没完没了的帮派火并、随时可能失控的高改造度佣兵和对人百害而无一利的du品等一众缺点，其实不夜城还挺好。

　　比如在店家遭遇偷窃或抢劫时，黑帮逮到犯事者的效率可是NRPD的数倍，而且NRPD还没办法帮商家追回早被花掉的赃款，黑帮却能强迫犯事者用身体赔偿商家的损失，免费劳动或者出卖脏器。

　　尽管人工脏器技术已经十分成熟，但奈何部分公司高层迷信“食用同类脏器可以强化自身脏器功效”的说法，所以活体脏器贩卖在地下世界依旧盛行。

　　至于犯事者的人权？没人在乎那种玩意。

　　还是那句话，要么有解决麻烦的能力，要么别去惹事，这是规则，人人都得遵守。

　　当然，这种抛开核心问题不谈就说不夜城好的话术就是在耍流氓，前面提及的那些要素，其中任何一个都足够成为常人远离不夜城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