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皓月高挂,一片银浪奔腾,几分功过是非,几多情仇爱恨,道不尽,分不清,唯有浊酒一壶,慰藉天下伤心人。
海潮轻荡,正是涨潮时分,云天大陆西南,离紫云山不远的大海边,有一个宁静的小渔村。
村外沙滩上,一根粗大原木,被波浪推到岸边,原木两侧,两个精壮汉子虽早已死去,双手却牢牢抓着原木,至死也没松手。
微弱的婴儿啼哭声,从原木中隐约传出。
一双粗糙的大手,握着一把刚刚锻打成形的大刀,急匆匆的撬开了原木。
原木中空,一个身裹锦缎的婴儿,躺在里面嗷嗷待哺。
粗糙大手的主人,轻轻抱起婴儿,紧紧贴在怀中后,抬头望向四周。
入眼处,除了海面上那连绵不绝的尸体,再无其他!
……
……
十四年后的一个夏日正午,紧靠大海的青木镇中,两个背剑紫衣青年,脸色阴沉的走在镇中路上。
“李师兄,那涛海宗实在是欺人太甚,以前大比,就算我们占尽优势,也会给他们一点面子,让他们也赢上几场,可今年他们走了狗屎运,招了个拥有月光之力的弟子,竟然让我们颗粒无收,这口气,我实在是咽不下去!”
走在前面那个李师兄个子很高,此时听了淡然回道:“输了就是输了,怪就怪咱们没有教好,回去了师父责罚,你什么也不要说,我自会担下!”
听李师兄如此说,后面那个紫衣青年抬头欲言,但嘴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紧紧跟上李师兄的步伐。
二人在一间铁匠铺前停下,铺里一个虽然年幼,但一身精壮肌肉的俊俏少年见了,急忙放下手中抡起的铁锤迎了出来,“二位仙师,可是要选购兵器?”
看着躬身而立有些拘谨的少年,李师兄微微一点头,也不搭话,径直走进铺中。
穿过打铁的棚子,就是一间小屋,在少年好奇的目光中,李师兄直接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小屋里分外昏暗,几件老旧的家具,显示出主人的贫穷。
小屋里侧,靠墙的位置有两张床,上面的被褥满是补丁,其中一张上,一个呼呼喘气的白发老者,挣扎着坐了起来。
“三叔,你来了?法儿,快去倒水,这是你三太爷爷!”
那个少年听了,这才明白这两个紫衣青年是什么来头,急忙行了个礼,搬来两个摇摇晃晃的凳子请仙师坐下后,转身出门去端茶倒水。
“吴法,仙师到你家干嘛来了?是不是要招你去修仙啊?”
“法子,咱们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以后你修仙了,有人欺负我你可得帮我啊!”
“法儿,我们家花儿一直对你有意思,你看一会儿仙师走了,我就跟你爷爷把你们亲事定下吧!”
……
对于这些尾随仙师而来的乡亲,吴法腼腆一笑,不置可否,只是快速将水壶接上好水,放到炉子上去烧。
屋里,李师兄坐在床头,给吴法的爷爷把脉之后,轻轻摇了摇头,“病入膏肓,已无药可救,不过人各有命……,若我所料不错,你是为那个孩子才叫我来的吧!”
吴法的爷爷呼呼喘着气,有些急切道:“三叔,虽然咱们是姑表亲,但我爹在世时,经常念着您老人家,我死了不要紧,可吴法这孩子真就没个活路了!”
李师兄起身,喃喃自语道:“吴法,吴法,没有办法,此事确实无法啊!”
见李师兄如此说,吴法的爷爷一下急了,原本费力支撑的身体猛然倾倒,随即在两个紫衣青年的惊讶目光中,翻身从床上摔下,双手摸索着从床下拉出一个破木箱子。
待到那木箱打开,李师兄眼睛猛然瞪大,“紫晶石!”
“三叔,这块石头,是我多年前在山里寻矿时偶然所得,当时用尽各种办法也无法融化,想来不是凡物,我拿来没什么用,就送给你了……”
李师兄听完,收回一直落在石头上的目光,沉吟片刻道:“东西你收起来吧,不管卖给哪个宗门,都能让吴法一生衣食无忧,但入宗门之事,几乎不可能!如果你信得过我,此石也可由我带走,过两日再把钱财给你送来!”
吴法爷爷还想说什么,却见一个人影突然掀开门帘,一下扑到他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吴法爷爷摸摸吴法的脑袋,欣慰一笑,默然点头。
……
……
三日之后,青木镇东面的山坡上,一座简陋的新坟前,吴法跪在那里痛哭流涕。
从他记事起,就和爷爷相依为命,爷爷打铁,小小年纪的他就在一旁拉风箱,爷爷打铁出了一头汗顾不上擦,他就垫着脚去给他擦汗,爷爷无事之时,便给他讲那些奇闻逸事,仙魔鬼怪,更教他做人的道理。
爷孙二人相依为命,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却其乐融融。
虽然吴法平常不苟言笑,显得很木讷,但只有爷爷相信,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爷爷的爱,虽不言,却深沉。
围观的乡民早已散去,而那几个本家亲戚,在草草祭拜一番后,也相继离去,没人再去关心这个少年,好像他与这个世界没有关系似的。
世态炎凉,吴法也不怪他们,毕竟都不富裕,多一个人就是多一张嘴,更何况吴法与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天色渐暗,吴法跪在那里,使劲擦干眼泪之后,猛然站起。
他要去找前天来的那个仙师,他要质问,为什么答应的钱财没有送来,让他爷爷无法风光大葬,只能如此草草掩埋!
但是刚一转身,吴法便吓得浑身一激灵。
一个紫衣青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看着那座孤坟。
“你就是吴法吧?李执事将你的事情跟师尊说了,师尊怜你不幸,特批你进入宗门,虽然你可能无法修炼,但终归有个安身之所,随我走吧!”
听到紫衣青年的话,吴法没有想其他的,心中却隐隐有种冲动,想要与眼前之人拼命!
别人欺他年幼,但他十分明白,这摆明了是不想付爷爷那块石头的钱!
但吴法攥紧的拳头还是慢慢放松下来,他强迫自己不能冲动,否则的话,根本不可能见到那个李执事。
吴法回到铁匠铺,将自己随身衣物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扛着爷爷用的那把大铁锤,随紫衣青年上路。
这把大铁锤,是爷爷留给他的唯一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