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桂花香

　　这一声急哭响起，倒是把这打人的姑娘吓了一跳。

　　她本以为于灵睡过了，不会醒来，哪里知道于灵根本就是醒着的，而且她这两下对浑身疼痛未消的于灵来，如遭雷击，连于灵都没想到自己会哭出来。

　　那姑娘吓得一个激灵，竟伸手了就要捂住于灵的嘴。

　　于灵疼得冷汗都出来了，哪里还顾得上她，倒是正好被她捂了个正着。

　　她的手冰冰凉凉，力气极大，弄得于灵的脸蛋也霍霍地疼。

　　哭声嘎然而至，可并不代表它不曾响起过。

　　接着，有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离这厢房越来越近。

　　“哎呦，姑娘快松开！”一个于灵不熟悉的女声惊慌道。

　　她话音刚落，人已到了床前，一阵桂花香风直扑到于灵鼻孔里。接着，捂住她嘴巴的姑娘，被来人大力抱开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这粗气，这种感觉，竟跟她还是鱼的时候，不心搁浅在岸边的那种感觉是一样的。

　　接着，又有脚步声传来，是冰荔。

　　不知道是被屋子里多出来的两个手忙脚乱的人吓到，还是被蜷缩在拔步床上的痛苦狰狞的于灵吓到，冰荔一进门竟叫了起来。

　　“姑娘怎么了？！你们在这儿做了什么？！”

　　刚才那个不认识的女声，一听冰荔问话，急急撇清“我们姑娘就是来看看妹妹，没想到灵姑娘居然突然呼痛，我们姑娘也被吓坏了呢！”

　　嗯？

　　竟然颠倒是非黑白？

　　当她于灵受得这两下白疼了么？

　　于灵刚想张口拆穿她，可她嗓子里发出的却是支离破碎的痛呼声，根本不出完整的话来。

　　“你看，你看，方才灵姑娘就是这样的，你快叫人瞧瞧吧！”那女声又道。

　　打人的姑娘也出声跟着附和起来“对，对，就是这么回事！吓死我了！”

　　于灵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想她一个二百多岁的鲤鱼精，还没被人这样欺负过呢！可她现下正如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受了窝囊气，也只得嚼一嚼，咽下。

　　冰荔将信将疑，可她看着于灵皱成一团的眉眼，也来不及把她们的话辨个真伪出来了，赶紧两步上前抱起了于灵，又朝窗外大喊“姑娘发病了，快叫太太。”

　　而正在冰荔手忙脚乱之际，那颠倒黑白的二人却脚底生风，匆匆离了。

　　待程氏急急慌慌地跑来之时，于灵已经基本上缓过来了。

　　真是飞来横祸，她想。

　　这个所谓的于灵的姐姐到底和她有什么怨，什么仇，她就搞不懂了，姑娘家家的，竟然下这个黑手。

　　程氏本来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半，这会子看到于灵无事了，也大口地喘气，拍着胸口道“灵儿果真无事了？要不要娘亲请大夫？”

　　于灵微微摇了摇头，道了句“不用了，娘亲”。

　　比起看大夫，她更想知道刚才那个姑娘究竟是谁，又为什么打她。

　　“那二人是谁？”她看着冰荔问道。

　　于家的事，她自然大多是不知道的，正好于灵的脑袋上撞了个血窟窿，她也就推不记得事，给遮掩了过。

　　冰荔听她问起，才想起方才是事情来，赶紧回道“是姑娘的堂姐霏姑娘，和她的丫鬟燕紫。”

　　着，她忽的想起了什么，转了头对程氏道“二太太，方才我听了姑娘的叫声跑进来的时候，霏姑娘和燕紫都在姑娘的厢房里呢……”

　　她把方才看到的事一五一十地了个遍，程氏听着皱起眉头来，而站在一旁的程氏的奶娘魏嬷嬷更是出声问道“你方才进来，果真看到燕紫使劲儿拉着霏姑娘？”

　　冰荔连忙点头“千真万确，所以婢子才问她们对姑娘做了什么！”

　　于灵见她们猜来猜的，有些不耐烦，心想，没人比我更知道了，怎地不来问我？

　　“娘亲，是姐姐打我！”她扯了扯程氏的衣襟，开口告状道。

　　众人皆吃了一惊。

　　程氏闻言瞪大了眼，连忙又把于灵在怀里紧了紧“她怎么敢！她打你哪儿了？”

　　“肚子，嗯，还捂我嘴巴！”于灵赶紧告状。话的太多，又牵连了身上各处都疼，她只好闭上嘴，暂时把那个什么劳什子姐姐的奇奇怪怪的话隐了下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且等明天吧。

　　可程氏却哽咽起来“竟然欺负我儿至此！大嫂处处压着我，在婆母面前给我穿鞋也就罢了，怎么连她的女儿也欺负起来我的女儿来，这日子还怎么过！”

　　程氏着，泪珠滚了下来。

　　魏嬷嬷掏了帕子给她擦脸，也跟着叹气“若是二爷能中了进士外放就好了，太太也能过几天舒心日子。”

　　于灵皱着眉头听住了。

　　她没想到，她这个温温柔柔的便宜母亲，竟然一直被人欺负着，还是那个打人姐姐的娘。

　　这……于家的事情，好像比预料中复杂呀！

　　与凡人毗邻而居二百年，她自问还是知道些人间世事的。可作壁上观是一回事，亲身体验又是另一回事。

　　于灵觉得有些意思。

　　这一日又在迷迷糊糊的疼痛中过了，于灵再一次被日光闹醒时，就觉得自己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她满怀期待地动了动手指，完全没有痛感。她又连忙动了动脚趾，也没有。

　　“哇，我好了！”她激动道，胳膊撑着床铺，一下子坐了起来。

　　动作流畅自然，正如她想象中那样。

　　“天呢！我真的变成人了！”她又惊喜地嚷道，着就要跳下床走走。

　　两百年多了，她看着人用健硕的双腿奔跑蹦跳，行走在这广袤的土地上的时候，她就想，自己会不会也有这么一天。

　　今日，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冰荔一进门就看见于灵正晃荡着两条腿，准备往床下跳。

　　“姑娘！”她惊叫道。

　　可她一靠近，于灵就直接扑到了她身上。

　　“身上不疼了！”于灵笑嘻嘻地嚷道。

　　“哎呀！”冰荔又惊又喜“姑娘的可是真的？”

　　她着又仔细打量了一下于灵的脸。

　　只见脸虽还消瘦，可眉目舒展、神采奕奕，全没了病痛的模样。

　　“哎呦！果真好了！”冰荔笑嚷道“赶紧告诉太太知晓！”

　　着她转头就要喊人，可竟听到怀里的于灵清脆的声音“我要自己看娘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