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细竹板

　　程氏的哭泣声此起彼伏，于灵看着此番情景，也跟着眼泪没掉地哭喊了几声，可不过几息，一声茶盅重重砸在案上的声音，把母女二人的哭声都吓了回。

　　“霏丫头，过来。”于秉祖沉声道。

　　他的声音低沉地吓人，于霏哆嗦了一下，竟愣在那里没动。

　　“过来。”于秉祖又了一遍，脸色隐隐有些发青。

　　于霏回过神来，抖着身子走了过。

　　“跪下！”于霏的父亲于清松厉声喝道。

　　他从未如此严厉呵斥过于霏，这一句话音未落，于霏便不由自主地，扑通一声跪了下。

　　“把你妹妹那日落水的事，一五一十来。”于秉祖问了她。

　　于霏早已吓得呆若木鸡，哪里还有心思隐瞒，只哑着嗓子，便哭便道“我没想她会掉进水里，不过，不过就是见她得了月华裙，没有我的，心里一急，就踩了她裙摆一脚。我真不是想害她，谁知道她摔倒了，一头栽进水里……”

　　“祖父，祖父，不关霏儿的事，是她自己掉进的……”

　　“什么她、她的，那是你妹妹！”于秉祖气的一把扫了案上的茶盅。

　　本来清透明亮的甜白瓷茶盅一下子摔得粉碎，茶水泼了出来，溅到于霏身上，惊地她一下歪坐在地上，失声尖叫。

　　“闭嘴！孽障！如何存了这样的心思？！”于清松怒道，他从未想过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竟因为嫉妒，做下如此事端。

　　他着，也随着于霏扑通一声跪在了于秉祖面前“儿子教女无方，请父亲责罚！”

　　于秉祖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父女二人，脸色并不见好转，深深地看了一旁噤若寒蝉的大儿媳崔氏一眼，又盯了于清松，这才开口。

　　“你的疏于管教，险些酿成大错。你也不必护着，我定要让她长长记性，取细竹板来！”

　　一听竹板，于霏全然瘫软在了地上，崔氏吓得，也立即跪地替女儿求饶，廖氏也跟着喊“老爷，不可呀！”

　　于灵看的啧啧称叹，这才是治家严谨的做派！

　　不过起来，魏嬷嬷虽人不在此处，但可以看得出来，一切都按着她老人家的设计有条不紊地进行。

　　于灵觉得，有些服气。

　　可没等她再叹一句，已有急急的跑路声来到门前，丫鬟尚未通报，一个容色艳丽的妙龄少女便掀了帘子一步跨了进来。

　　明明是急急忙忙跑进来的，却偏在进门的一刻缓了口气，还装作不知缘何的样子，问道“这是怎么了？”

　　来人正是于秉祖唯一的女儿于桑。

　　于桑年十六，仍待字闺中，不过她岁已是定了人家，今秋便要成亲。

　　于灵看着她，忽的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心想这个姑姑来的倒正是时候，就是不知要扮演何种角色，保守估计并不乐观。

　　果然，于桑话音刚落，廖氏便接过话来“桑儿，快劝劝你父亲！你父亲要取了细竹板打霏儿呢！她才六岁呀！”

　　于桑大吃一惊，可眼神却使劲往崔氏身上瞟，还冲她使劲儿皱了眉。

　　眼神上打官司，脚步也跟着一顿，直冲崔氏喊道“大嫂这是怎么了？！”

　　她此话一出，众人的眼神都被吸引了过，只见崔氏脑袋一耷，整个身子往后一仰，直直倒在了廖氏腿上。

　　于灵差点就笑出来了。

　　这个大伯母有些意思，往后倒还知道找个垫背的，那倒是摔不疼的。

　　崔氏一倒，整个正厅立即人仰马翻，丫鬟婆子都涌了进来，七手八脚地抬了她，于桑还喊了人请大夫，而于秉祖要行家法一事，却不了了之了。

　　于秉祖再见不得这混乱场面，冷哼一声，朝于霏恨声了句“禁闭二月”，便甩了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都走了，此事便再没了下文，只待把崔氏安顿到榻上，廖氏便撵了二儿子一家人离开了。

　　于清杨叹了口气应了，几步走到于灵身前，爱怜地摸了摸她没碰伤的那半边头，又将她抱起搂在怀里，让程氏给她包了刻丝披风，带着一家人走了。

　　于灵还是第一回亲近这个便宜爹爹，只觉得他肩膀宽阔坚实，丝丝温暖透出，让人安心。

　　好像有什么捏了捏她的脚。于灵转了头，扒开披风看，正看到长了她两岁的哥哥于霁仰着脸蛋儿看她。

　　于霁轻轻蹙了眉，一双眼睛清澈见底，浓浓的关切之意让于灵心里一暖。

　　于灵朝他挤了挤右眼，还努了下鼻子，倒让于霁一下愣在那里，过了一息，才抿了嘴仰着头笑了。

　　回到西跨院的正厅，暖烘烘的屋子让于灵从于清杨身上跳了下来，蹦哒了两下，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程氏本是为着于霏的事就这么被崔氏装昏糊了过而不乐，这会儿见女儿没心没肺地蹦蹦跳跳，又好气又好笑，指了她“又调皮，没个记性！”

　　“本就没记性啦！娘还我！”于灵混不在意，还歪了脑袋与程氏耍嘴皮。

　　一句惹得程氏，又是笑又心酸，连于清杨听了，也笑了一句，又叹了口气，劝道“算了，灵儿没事便好。”

　　于灵虽觉得两个月的禁闭，着实轻了些。可于霏毕竟只是个六岁的丫头，还不值得放在她二百岁的鲤鱼精心里。

　　本来，她是想过了最初那七日疼痛便找了由头回潭柘寺一趟的，如今被于霏的事耽误了两日，也不知青潭有没有挂念她。

　　于灵琢磨了一会儿，又见于清杨有意要往书房了，便赶紧迈了短腿，跑到了于清杨身上，朝他伸手要抱。

　　女儿难得有这么粘他的时候，他不加思索，便将于灵一把抱了起来“灵儿舍不得爹爹？”

　　于灵连忙点头，又搂了于清杨的脖子，抬起脑袋看着他道“灵儿昨天夜里做了个稀奇的梦呢。”

　　“什么梦？给爹爹听。”于清杨轻声细语问道。

　　“灵儿梦见一个圆圆脑袋没头发的人呢。他嘴里念了一句怪话，又伸了手往灵儿头上一点，灵儿就觉得自己浑身都轻巧了，爹爹，有稀奇不稀奇？”

　　于清杨瞪大了眼睛，和一旁的程氏对了个不可思议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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