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集人群散去,季晟和吴多言一路疾行。
他们担心有兵卫追上来,不敢走官道大路,在密匝匝的树林里艰难穿行,直到黄昏才找到一间小破庙,暂时安顿下来过夜。
山林里罕有人烟,夕阳下野鸟啼鸣,一声声划过空旷的幽谷,周围的环境显得更加寂静。
季晟采了一些草药回来,嚼烂了给吴多言敷在伤口上,又用了一些丹田真气帮他疗伤,眼看伤口结成薄痂,总算是对性命无碍。
两人捡了木柴在破庙里燃起一堆篝火,面对面坐着,一边烤火一边闲聊。
这时季晟才仔细打量吴多言,见他四十多岁的年纪,笑眼眯眯,面相精明,身体有些发福,尤其挺着一个大肚子,看起来不像是修炼者,倒像一个做生意的商贾。
吴多言见季晟盯着他的肚子,讪讪一笑道:“季兄弟,你别看我如今这副落魄样子,早先也是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的。自从拜入玄天宗丹派门下修炼,这肚皮就像吹起来皮球一样,一天比一天鼓的大,懂行的人知道我是炼丹田内气,不懂的都把我当成酒囊饭袋,你说气不气人。”
玄天宗分裂之后,逐渐形成武派、丹派和意派三个分支。
丹派高手精通练气化气,能将丹田之气凝成内丹,最后在腹中炼成一个坚硬无比的丹核。真气凝成的内丹随时可以化气,对战时打出一个个真气爆弹,连绵不绝,十分厉害。
吴多言拜入师门不久,学艺不精,还没能掌握凝气的秘诀,所以丹气把他的肚子涨起来,看着好像一个肥胖的大肚子。
季晟知道其中的缘故,却并不点破,只是笑而不语,不停往篝火中添柴。
半晌,吴多言眯起眼睛,笑问道:“季兄弟,你是玄天宗哪一派的弟子?武派,丹派还是意派?”
季晟与吴多言萍水相逢,交情还不深,两人虽然是同门,但也不想让他知道太多底细,于是轻描淡写说道:“我是玄天宗嫡系弟子,不属于任何一派。我师父说,修炼者当海纳百川,武、丹、意三脉兼容,单炼一派难成大器。”
吴多言脸上露出茫然之色,显然对季晟的修炼很不理解,踌躇了片刻,摇头说道:“什么修炼者要海纳百川,三脉兼容,炼成一派功法都实属不易,如果三派都炼成,岂不是难如登天?”
季晟淡淡回答:“修炼难如登天,也好过功法残缺不全。修炼者正该追求高远无边的境界,心意合一,除魔卫道,才是正理。”
吴多言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说道:“我比你年长些,当哥哥的要提醒你,修炼者千万不能贪多,更别相信屁话一堆的大道理。玄天宗曾经威震数百年,怎么就分裂衰落了?就因它的功法修炼起来实在太难,普通修士一辈子也达不到帝师成就。如今分裂成三派,功法各有千秋,也让我们这些人有些盼望。”
季晟不以为意,他是玄天宗第四代掌门,接受了嫡系功法的衣钵,境界已是不同凡响,当然不会跟一个记名弟子计较争论这些,他微笑问道:“吴老哥,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拜入丹派之后,却又修炼得如何?”
吴多言老脸一红,“呸”了一声,抱怨道:“拜入丹派这一门,让我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苦苦修炼三年多,连个丹气都没凝成,早知道这样难,当初还不如拜入玄丹门,他们的弟子三年凝丹,五年有小成,十年成为修丹高手。我运气不好,真是上错了船。”
“玄丹门?这是个什么门派?”季晟从没听说过这一门派,不禁皱起眉头,修丹一脉只有玄天宗才是天下正宗,如今竟然冒出一个旁门左道的小宗派,自称什么“玄丹门”,试图将玄天宗取而代之,这让他实在无法忍受。
吴多言见季晟没听说过玄丹门,立刻来了精神,将玄天大陆四国中的各类修炼门派逐一列举出来,说得手指比划,口喷唾沫,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列数的门派还没说完。
季晟越听越惊讶,心情也变得无比沉郁,想不到玄天宗衰落不足一百年,就出现了这么多修炼小门派,夺去玄天宗的地位不说,也意味着修炼者的竞争更加残酷,而玄天宗弟子想修炼升级也更加艰难。
“季兄弟你不必忧愁。”吴多言拍一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
吴多言见季晟皱眉不语,以为他对修炼之路感到茫然,劝说道:“我表姐夫是秘器宗的掌门人,‘蓉氏冶堂’的威名天下谁人不知,他蓉掌门一声喝出,连朱雀都城也要抖三抖。等咱们到了秘器宗,从今往后便吃香喝辣,玄天宗的功法不炼也罢,加入秘器宗,也照样能修炼成高手。”
此话一出,让季晟哭笑不得,他是玄天宗的掌门,怎么能放弃自己的宗门功法,加入其它的门派。
但是吴多言诚心诚意帮忙,季晟不想拂了他的美意,于是暂时敷衍道:“加入秘器宗很是吸引人,但这件事也不急,等我们平安到了朱雀城再议不迟。”
吴多言见他应允了,于是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微笑,心情也变得好多了。
他打算以后在秘器宗安身立命,但自知功力低微,就算仗着秘器宗掌门的小舅子身份,也不容易混的风生水起。如果季晟愿意加入,两人互相帮衬,倒能踢开局面,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天色已黑,两人聊得累了,各自躺在篝火旁闭目休息,破庙外吹来凉丝丝的轻风,吹拂着鬓边的发丝,有一阵阵的轻痒感觉,让季晟心底涌出惬意之感。
他计划到了朱雀城之后,先去季府老宅探望一下。当年惨祸发生之后,过了二十年,不知季府已是什么模样。作为季家唯一的子孙,无论如何都该去祭拜一下。
“啾啾啾——”
一阵密集惊鸟声突然划破寂静的夜空,季晟立刻警觉,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目光望向破庙的门外,只听远处的密林中激起成片的飞鸟,黑暗中似乎有大动静。
“这么回事?”吴多言也被声音惊醒,慌张地坐起来,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季晟,脸色发白地问道:“难道是追兵来了?”
季晟目光一凛,从旁边捡了一根结实的烧火棍拿在手里,沉声说道:“走,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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