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吏部（1）

　　朱珪捧着衣裳匣子从山左里门走出来，朱顺赶上去迎接。盛住上前施礼自报家门。朱珪早知道他是喜塔腊皇后兄长，二皇子绵宁的舅舅，急忙还礼。

　　“兄弟想好了一处。南府胡同一座三进小院，离西华门不多远，南面紧靠西长街。原是先帝爷赏外藩进京时住的，内务府又重新修葺了。檩子全是柏木，地面铺的花斑石，院里种了玉兰、银杏，许多树，安静又整洁。朱师傅上朝、起居两不误。”

　　他满脸笑容，瞪大眼睛以示亲热，忽然又皱起眉头说，“嗯，离大内近，不能起楼，院里是后罩房。——朱师傅满意就定了这里。不然，上驷院、西什库、荷包巷还有几处，就是离西华门远点儿。”

　　朱珪鳏居多年，儿子锡爵一家加上府里仆役总共三十余人，二进院足够住，三进富裕，他想都没想一口答应。

　　盛住没料到朱珪如此爽快。他还藏着几所房子，本来想等不满意这一处再说，如此倒省了事。忽然又想起二爷绵宁，眼前先要朱师傅满意，才能图以后。

　　“一定要添置几件家具！”他拿定主意，吩咐跟着的广储司郎中，“旧的家具收回来，为朱尚书重新置办，带着人马上去办。”

　　“喳！请爷示下，旧家具崇文门作价处理，这么处置吗？”郎中立即请示道。

　　“好，就这么办！”盛住答应着，请朱珪派家人去广储司挑家具。朱珪叫朱顺带骡车跟去。

　　“办完事对保大人说，改日我向成亲王爷致谢。这就从寺里搬去吧。”他又嘱咐道，“别忘了书柜，要大，要够用。”

　　“别忙！——朱师傅，择个吉日多么好！”盛住有些惊讶，旗人做事都有讲究——在居不易的京师，更何况御赐西华门，不搞排场像怎么一回事？！

　　朱珪笑着摇头，他不在乎于此；盛住也连连摇头，攒着眉尖惋惜。

　　朱珪要到吏部衙门，盛住恰好去工部，向盛住的人借了马一起赶往东长街。

　　东长街以南依次坐落着宗人府、吏部、户部、礼部；这排衙门再往东，直到御河，是兵部、工部、翰林院衙门。

　　出东长安门，吏部就在前面不远，朱珪下马和盛住分手，带着几名家人向衙门口走来。

　　当街停着一台簇新的亲王暖轿，辕、盖、直杆、横杆、撑杆、肩杆髹朱漆贴金饰，银轿顶，金黄帷幕，轿面上下雕着玲珑花卉，因国丧期间，轿身围了白轿帷。八名轿夫一色打扮，坐在衙门口两条长凳上。

　　家人去签押房通报，里面一阵躁动，人们涌到门口站班迎接尚书大人，亲王府轿夫们却纹丝未动。

　　“仪亲王好气派！”朱珪心里一笑，抬脚进了门。

　　大堂右边有两株百年老紫藤，虬干铁戟般颜色粗如房椽，弯曲绕旋着向上，枝蔓在藤架上蜿蜒起伏。藤叶正在返绿，藤架上垂下千万条花穗。

　　后面是三间尚书办公房“藤花厅”，房里正有人高谈阔论。各司官员得了信也到院子里向朱珪请安。

　　听见院里喧嚷永璇走到门口，笑着说：“竹君师傅来得正好！景山人多，顾不得和你说话——皇上召见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