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利亚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前行。
这个鬼地方,他早就预料到会不同寻常。
自己踏足进来后,却依然没想到这里居然那么出乎预料的诡异!
冬日里,万丈巍峨的山巅盆地里依然充满湿气,乌里亚眼神充满着疑惑四顾了一圈,似乎这片湿地里又找不到一株像样的植物!
看样子,这里的潮湿并不适合植物生长。
这里诡异可不光只是湿气,更诡异的是,他脚底传来的触感:大地居然是绵软的,刚才每一脚就好像踩在棉花里。
乌利亚脸上微笑逐渐消失,甚至低声咒骂了起来:
“见鬼!这种感觉可太奇怪了!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话音未落,便是阴湿的空气中,传来腐朽恶臭的气息!
视觉上,触觉上,嗅觉上,这里没有一个地方让人愉快!
乌利亚现在更是不敢相信:周围的土地里,发出刺耳的抓挠声,一个个土包起伏不定,这片黑土地仿佛随时会让鼓起来的鬼东西顶破!
那下面一定有着什么可怖的东西!乌里亚眉头深锁,忍不住地想着。
头顶的黑月、脚下的黑土,无时无刻都透露着这片禁地的古怪!
乌利亚已经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可空气中越来越浓重的腐臭气味,还是让他有点顶不住。
乌利亚试图蹲下,用手捏住一块脚旁的黑土看看到底是有什么问题?他拇指食指轻捻着黑土,并放到鼻子边,闻了闻。
“.....”
一股更浓烈的腥臭味扑鼻而来!
空气中的臭味已经到了刺鼻且难以忍受的地步,乌利亚强忍着想吐的冲动,使劲甩掉了手指上的粘稠黑土。
“见鬼!我一定知道这是什么。”指尖的黑土甩掉了以后,他反而忽然感觉这里的黑土,自己好像在哪闻到过。
他又尝试着把微量的黑土在手指中反复搓揉,直到它们在手指间摊开,变成薄薄的一层。
手指间的触感,像油漆,又像胶水,但又更稀一些。
变薄了以后,味道也自然变淡了,这样他反而容易分辨出来了黑土究竟是什么了。
这应该是.....腐败血液的味道!!
看上去黑乎乎的土地,原来那上头至少飘着一层粘稠的血液,这也是为什么那么粘脚的原因吧。
在黑月映照下,深红变成不同寻常的“黑土”,想到这乌利亚差点没忍住吐出来。
“该死!太恶心了!”
现在乌利亚甚至怀疑他头顶的黑月,其实也可能只是颜色过深,实质上是难以忍受的深红色!而不是什么自己以为见鬼的黑色!
他不得不那么想,一切不能看清楚的,听清楚的,他都需要重新估值一遍。
乌利亚浑身上下不自主地在腥臭的湿气里微微发抖。
冬日里,黑月下,乌利亚感觉渗透周身不寒而栗的气息,这些气息仿佛可以借由阴湿的空气刺透自己的皮肤,让他如坠冰窟般打起寒颤。
独自走在黑月下禁地中,胆大如他,竟然也不由地产生了一丝恐惧。这种恐惧让他也有想过要放弃,可是身体却僵硬得不听指挥。
晦涩的空气仿佛一条冰蛇缠绕着乌利亚的身体,冻结冰封了他的每一条血管。
体内有一个不屈的声音在哭喊,阴寒自内向外,缠绕上他怦然跳动的心脏,如同一双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脉动,掐灭了他生命的火苗。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随着心脏跳动变得越来越无力,他的神志也越来越恍惚起来。
一张没有温度,苍白惨淡的脸,几乎就要贴到他的脸上!
是卡迪马特将军的脸!由于距离过近,将军他的鼻息,几乎就快喷到了乌利亚的脸颊上!
“......”
“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放弃了?”
“没有。”
这是他们之前最后一次对话!!
乌利亚挥了挥手,心想着:这些也许是瘴气引起的幻觉!
可乌利亚挥舞了半天,却似乎又挥不散这种幻觉。
最后那次对话中,面对当时的卡迪马特将军,乌利亚忍不住地想: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就是认清了生活的真相后还依然热爱它。真正的英雄比如卡迪马特,他是明白世界残酷的,也遭受了帝国带给他的苦难,可他依然能用心的说“我热爱这个世界,我愿竭尽所能去为我的世界而好好战斗!”
那次对话后,卡迪马特将军和乌利亚结盟,以将军自己为诱饵,北出奔袭狼丘骗出蛮族主力。
可眼下,卡迪马特将军的邪灵,怎么会又一次显现在这里?!还是脸对脸那么近的距离?
“你知道当时我为什么要来帮你?”那苍白的脸说着话,语调异常平静。
“难道不是因为出于你对世界的绝望?还有你对异教徒未来帝国中地位的妥协?”
“恩。也不全都是因为绝望和妥协,我还看见了更多的希望,就是这份希望才是我真正愿意帮你的原因。”
“都要灭世了,你居然还有希望!?”乌利亚有些大惑不解,眼神中闪着疑惑。
“恩,因为我看见了你哥哥对你的爱怜。”
“哈,卡西利亚斯他爱我!?别开玩笑了,他恐怕只爱他自己的权利吧。”
“不,乌利亚,卡西利亚斯他爱你胜过一切。”
“哈,我怎么没看出来?”乌利亚看来,现在这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他不明白卡迪马特将军的邪灵究竟在这纠结些什么。
“当然,卡西利亚斯不会让任何人看出来他对你的爱,哪怕我一开始也没看出来。”卡迪马特不急不慢地说着,“但我坚信他爱着你!
自打他在奥黛丽夫人,你们母亲的葬礼上,喊出没有你这个弟弟的时候,我大概就知道了,他也许还爱着你。
那时候,我们刚刚在西北战役中获得大角城的胜利,那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胜利!我们把二王子殿下最重要的一座卫城拿下了,可同时身在帝都大后方的你们母亲却在离奇地丧命了。
我必须说下:这绝对不是巧合!
所以从那天起,卡西利亚斯心里其实就已经明白了:战场的范围远远超过战役地图上的范围!超过了他以前以为最远的范围!
任何可以扳倒对手的方法,想到的,想不到的,敌人都有可能使用,他们不会受制于时间,或者空间,甚至不会受限于道德,手段,法律。这些对他们要达成的目的而言,全都没有意义,不会成为阻碍。”
“好,你谈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卡西利亚斯从那一天起就和你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他选择了力量,权力,他要像狮子一样撕开对手的喉咙,不带一丝怜悯。但你却会成为他这只狮子最大的软肋,没有一只狮子会打仗时带上一只绵羊。
你也许只是想复活你母亲,只是觉得你已经远离了权利的暴风眼,可他比你还多了一份责任,一份谁都看不见的责任,也是一份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的责任。”
“......”
“所以他故意借故在你们母亲葬礼上,你和菲利普复活奥黛丽夫人失败的借口为幌子。他第一个喊出没有你这样的兄弟,和你断绝关系!”
“......”
“也是他明里暗里,向狮心王谏言,让皇族废除你和菲利普贵族的头衔!他做得越彻底,越疯狂,帝国里他的敌人,甚至朋友,都才知道他对你恨得牙痒痒,他对你的恨意,相反却成了你最好的保护之一。”
“......”
“像我都一度怀疑他可能只是以某种方式在偏袒你,保护你。那你试想一下他的敌人们呢?他们可都是帝国最聪明的狐狸,猎人!他对你有哪怕一丝暧昧的气息,他们都能大概猜测出缘由!”
“所以他就从此几十年的诋毁我是白痴?剥夺我和菲利普的头衔?甚至让我们收集炼金材料都变得极为困难,还处处下绊子?在所有公开,非公开场合唾弃我们,贬低我们,踩踏我们,阻碍我们?”
“呵呵,时间久了之后,连我都以为你哥哥的确讨厌你!你不得不说,他做得出色极了!”
“但你依然没有证据证明他像你说的,你刚才说的这些都只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
“哈,猜测?我要是说卡西利亚斯知道你和我的计划呢?”
.......“他知道你要带着瑞鹰军团精锐慷慨赴死?”
“他知道。”
“他知道我身为摄政王会在他抵达北境要塞,在后方叛变夺权?”
“他知道。”
“他知道我们的计划,只是方便我来到禁地,用他最精锐的师团只是为了佯动,以便掏空蛮族最后一只机动部队?”
“他知道。”
“他知道我出卖帝国情报?好让蛮族都压上去,而让蛮族没有后顾之忧?知道我把他的弓弦交到妖精族的手里,以方便妖精族他们屠灭龙族?”
“他都知道。”
“不可能!绝无可能!!他怎么可能知道?!他怎么可能接受这种胡作非为!”
“他为什么会不知道?你现在的愤怒,难道不能说明些问题吗?!你不是不相信他知道!你是不能相信他知道!”
“我和你说,卡迪马特将军,你有着重大而致命的逻辑漏洞!他知道这些,又怎么可能让你去赴死呢?!又怎么可能亲手葬送掉他的王权呢?!”
“~很简单,和这些相比,他更爱你。”
......
不!!!绝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