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个海人（三）

　　环儿看主子走了过去，只能硬着头皮跟在主子身后过去，哪怕是心里再怎么膈应害怕，她也不能让主子一个人过去。

　　一看到有客人来了，大叔只得先放过那海人，收好皮鞭，狠狠的踹了他一脚，这才笑吟吟的过来招待寒时。

　　“这位小客官，是不是想买个海人回去玩呢？”

　　虽然寒时看起来穿的素，打扮简单，不过看她衣服的面料和款式都是时下贵人间最流行的，还有头上簪的那朵娇艳的蔷薇花，她身份绝对不会太低。还有她身后的环儿，衣裳面料比平常人家的女孩儿用的还好，头上戴了银簪和绢花，一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打量完主仆，大叔脸上的褶子又多了几条，小本生意，还是只能由权贵人家支持的，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一定得好好招待！

　　“他……”

　　见那个穿着不凡的小姑娘指着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小海人，大叔的脸色有点臭，他实在是厌恶极了这个小海人，若不是为了捕捉多一个海人，他就不会让他捉的这两笼子海人邋遢成这样，导致他一个海人都卖不出去。不过他对寒时还是十分好言好语的，“他是个瞎子，脾气臭，性子倔，小客官要是想买一个海人哪，最好还是买一个听话的。”说完指了指他关在笼子里的那些海人。

　　大叔想等客人走了就拿鞭子抽死那个小海人得了，一路上总想着逃跑，就没消停过！到了锦都还是这个样，拿铁锁链锁了都不中用。

　　小海人的眼睛是纯粹的蓝色，带着若有若无的朦胧白雾，寒时见过的其他海人的眼睛大都是琉璃色，蓝色的不多。

　　“小姐，咱们不能掺和这种事情上来，”环儿扯扯寒时的袖子，“听说海人都很狡猾的，你看他脖子上有大锁链，刚刚还跑的那么快……”

　　寒时：“……我就喜欢活泼些的。”

　　老板挠了挠头，“不瞒你说，我是准备打死这个小海人的！”

　　“我花了大把力气才捉到他，你别看他是瞎子，可是他力气大，跑得快，可废了我不少力气！他性子倔，肯定不会听话，到时候也是得罪人，还不如挖了眼睛拿去卖。”

　　寒时抿了抿嘴唇，“既然如此，我买了他，你可以收到钱，也解决了一个麻烦，何乐而不为？”

　　可是这海人也太不服管了，到时候这人要退货怎么办？大叔有点犹豫，不过看寒时坚定的态度，道，“行，你不嫌麻烦就成。”顿了顿，他又道:“银货两讫，我这里可不能退货的！”

　　寒时点头同意。

　　“我这里的海人虽然穿着不怎样，容色好像也比不过那些铺子里的，可是我这里的海人性子大多是纯天然的软，很好管教的！”大叔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但我不会因为最近禁止出海捕捉海人，而坐地起价，我这里是全黑市里卖的最便宜的一家！”

　　大叔伸出三根手指，“一个海人，变性了的女性海人，一个卖三颗金珠，”又指了一下一旁的小海人，伸出两根手指，“那些小的，一个卖四颗金珠。”

　　“卖这么贵？”

　　大叔笑了笑，“可不是吗，我这里还是王上颁布禁出令之前的价格，其他铺子上，早就变成天价了！不过你非要买这个瞎子小海人，我就给你最便宜的价格，只要一颗金珠，也算作我捉他养他的费用，怎么样？”

　　寒时咂舌，一颗金珠也算是贵了。

　　最后以一颗金珠价格成交。寒时手里握着粗重又锈迹斑斑的铁链，问大叔:“这锁链的钥匙呢？”

　　“喏，”大叔从腰包里取出一把钥匙递给她，“你可不要现在就把锁给打开了！他会跑的，没训练好的都这样。你可别看他是个瞎子，看不到，但他跑起来是真的快，当初我为了抓他啊，可是废了老大的劲了，却没想到跑的那么快竟然是个瞎子！”说到这里还有些对小海人眼睛瞎了的惋惜。

　　“等上了文牒回到家再打开吧，这黑市里人太多了，上至王公贵族，下至流氓地痞，冲撞了谁都不好。”

　　寒时正打算解开海人锁链的手一顿，将钥匙收好，“多谢大叔！”

　　“嗨，我可是一个实诚人！”大叔笑道，突然想起什么，道:“买了海人，就要去官府记录下来，并且给海人戴个铭牌。”

　　“嗯？”寒时有些疑惑。

　　大叔楞了一下，“这你都不知道？”

　　寒时摇摇头，“我才到锦都来。”

　　“哦哦，那就是了，”大叔恍然大悟道:“锦都自是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毕竟是王都，事关王上的安危。没有铭牌的海人若被发现了，可是要被处死的，你若是想长久的养海人哪，可要给他上个‘户口’，就是花钱去官府弄一份文书，否则出了黑市，他难逃一死。”

　　“……去官府置办文书需要什么呢？”寒时请教。

　　“你只要带着点银钱，去官府走一趟即可，”大叔道，“也不麻烦，只要需一盏茶的时间。”

　　“多谢大叔。”寒时道谢后领着海人出了黑市。

　　小海人一瘸一拐的跟在寒时身后走，寒时走的慢，也不拽铁链，按着他的速度移动。

　　环儿跟在她身后，像躲瘟疫一样，离海人远远的，她都要哭出来了，但还是道：“小姐……奴婢来牵着他吧……您还要早些回相府……”

　　“不用，我来牵着就好，”寒时宽慰她道:“我们可是得了外祖母的命令才出来玩的，况且我已经花钱买了他了，不去官府弄个文书，我买他的意义何在？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你怕就离得远一点。”

　　李夫人说待会儿让李家大表哥带她出来玩，可不是得了命令了嘛。

　　环儿只好跟在寒时身后。

　　官府里有好几个半文书的小厮在侯着，他们身后的海人都锁在笼子里，都是已经分化了性别的美丽海人。

　　海人不管男女，皆是容貌昳丽，歌声美妙，而已经分化了性别的海人尤胜。

　　那些小厮都有些嫌弃寒时手中牵着的那个瞎眼睛海人。弱小，肮脏，好像还有病……毛病一大堆，与他们家的海人真是不能比！

　　官差办差的地方用帘幕分成内外两间。

　　“下一个。”官差喊道。

　　寒时牵着小海人进去了，环儿忍耐着害怕跟在后面进去。

　　帘子落下，隔绝了后面那些嫌弃的眼神。

　　屋内只有三个官差，一个坐在案前执笔，一个站在一旁提着一个布袋子。还有一个手里拿着一个刻刀，在他前面的桌子上摆了一堆没刻字的铭牌，金银铜的都有。

　　“你的名字。”提着布袋子的那个官差不耐烦道。

　　“霜寒时。”

　　“那小海人的呢。”

　　“这个……”寒时有些发楞，“你让我问问他。”

　　那坐在案前的官差闻言就嗤笑了一声，“问他干什么？随便取一个猫儿狗儿的安上不就行了，忒麻烦。”

　　寒时不管他，靠近了那个小海人，问道:“你叫什么？”

　　小海人海人的嘴唇已经干的起了皮，他抿着嘴唇不开口。

　　“快告诉我，否则你以后就只能被我关在后院，一出去就会被人杀掉。”见海人不回答，寒时吓唬道，“你还这么小，还没有选择性别，你也不想就这么死掉吧？而且他们杀海人的手法非常狠辣，你死后还不能回海里去！”

　　小海人依旧不说话。

　　寒时就笑道：“你要是不告诉我你的名字，那我就真的随便给你取个名字了，嗯，叫狗蛋好不好听？”

　　小海人额角动了动，终于动了动嘴唇，气若游丝，“溆朝。”

　　“絮妱？”寒时重复了一遍，对官差道，“这两个字可能有点繁杂，让我来写吧。”

　　听说被捉上岸的海人，以后大多会变成女性，寒时理所当然的写了两个漂亮的字眼在纸上。

　　“絮妱？倒是好听！”那个坐在案前的官差赞了一句。

　　“你要买金牌子还是银牌子，还是铜的？”刻字的那个官差问道。

　　“铜的吧。”寒时掂量掂量自己的钱袋子，买个铜质的应该还够。

　　“十颗铜珠。”刻字的那个官差将刻好‘絮妱’的铜牌子递给寒时:“将你们二人的血分别抹在牌子上即可。“

　　寒时拿出铜珠给提着布袋子的官差，又从刻字的官差手中接过铜铭牌。

　　寒时咬破之间滴入一滴血，然后见漵朝手腕上有点血丝就蹭了点在牌子上，顿时牌子上一阵微光闪过，这记录就完成了，官差朗声喊了下一个。

　　“让奴婢帮他带上吧。”环儿从寒时手中接过铭牌，刚靠近小海人，小海人突然躲开她，并对她凶恶吼道，“滚！”

　　“呦嚯？”那个提着布袋子的官差听了笑道:“脾气还挺大的！”

　　“好了，他不愿意戴就不戴了吧，总之已经记录在案，也不怕什么了。”寒时从环儿手中接过牌子，牵着锁链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