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大难

　　莫相安也不搭话，起了一卦之后说道：“屋子往东边走三步，往下挖一尺三寸，翻开一块青砖，你的发钗便在那里。许是打斗时掉落，修葺房子的时候，不小心将其掩埋在那里的。”青梧将信将疑，依言果然找到了自己的发钗。她没有半点喜色，反而忧心忡忡，眼眶中隐隐有眼泪滑落，“莫大哥，我要怎么帮你？”莫相安煞有介事得说道：“我有一结义大哥，姓郑名荣，乃是灵隐派的高足，你只需将消息告诉他，我或许还能得救。你要快些动身，晚了只怕来不及了。”莫相安越是催促，青梧越是生疑，“那我们一起走。”“走不了。”“为什么？”“卦象上说的，一走十死无生，留下来还有一线生机。”“那我留下来，叫别人去送信。”任凭莫相安说破大天，青梧只是不信。倒不是不信卦象，只是信不过莫相安罢了。“唉，天要绝我啊！罢了，罢了，你帮我找根绳子。”“干什么？”“反正是个死，吊死一了百了。”青梧瞪着他，眼睛都要瞪出血来。莫相安依旧是那副样子，完全看不出任何破绽。“你不会有事的，你只是想骗我离开对不对？”莫相安不再说话，一副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的态度。“你若是骗我，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青梧妹子多心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青梧咬牙切齿，一把抱住莫相安，“活着等我回来。”温香软玉入怀，莫相安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他轻轻抚了抚青梧的后背，呢喃道：“我等你回来。”青梧已经忍不住啜泣，一抹眼泪，飞快地跑了出去，竟是一刻也没有耽搁。青梧一走，莫相安立时委顿在椅子上，提不起任何的精神。命数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奈何莫相安此刻已经深信不疑。“我且再修书一封，要郑大哥好生照顾青梧。”莫相安挥笔立就，片刻就将书信写好。吹干墨迹，连夜敲开了刘二狗家的房门……回到家之后，他将阴阳混沌诀藏于木盒之内，埋于大桑树下。他不知道危险从何而来，如果是杀人夺宝，总不能让人得逞才是。做完这些，莫相安又接连起了几卦，算自己，依旧十死无生，算青梧，居然超脱了凡人之格，虽然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不过总无性命之忧。“哈哈哈，好歹没有连累了你。青梧妹子，我们来世再见了……”莫相安仰天大笑，不知不觉笑出了眼泪。突然间眼睛刺痛无比，瞳孔里仿佛有针扎一般，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啊～”惨呼声响彻天地，小河村里的狗也跟着叫了起来。一犬吠形，百犬吠声。狗叫声此起彼伏，村民胆战心惊，不少人忍不住披衣起床呵斥。轰隆隆！一朵乌云遮盖明月，顷刻间雷声大作，大雨倾盆而下。莫相安捂着眼睛，痛得在地上打滚，现在不止眼睛刺痛，连脑袋仿佛都要炸裂开来。若是现在有人在场便不难发现，莫相安左右两只眼睛的瞳孔里，有一黑一白两条龙在不停游动，仿佛要打破枷锁，冲破牢笼一般。不多时莫相安的双眼就渗出血来，那钻心地疼痛让他恨不得挖出自己的两只眼珠子。莫相安伸出手指，向自己的眼睛戳去。他这一戳用了全力，戳到眼睛上，眼珠子居然完好无损。终于莫相安进气多，出气少，已经痛得晕死了过去。临死之际，脑海中闪过无数光影，大千世界如浮光掠影般，飞逝而过。就在这濒死的短短一瞬，他仿佛又经历无数次的轮回。那是山中的一座小道观，一个小道士仰着头静静地望着天上的繁星。一个老道士躬身站在他的身后，态度恭敬无比。“师祖要走了吗？”“嗯。”小道士轻轻点头，目光盯着天边，却没有丝毫动摇。“师祖，长生之说虚无缥缈，何苦如此执着？”“你不懂！我已经过九次轮回转世，若是再不回去。只怕天都要被他们捅一个窟窿。”老道士神情一凛，“他们？眼下科技昌明，天下已经无仙，我们修道，不过是修身养性而已。他们又能奈这个世界何？”小道士呵呵一笑，“你说得都对，奈何我心有不甘啊。若非问卦卜算之法得以传承，我如何能够算出来，我离长生最近的一次，居然是修为最低，也是死得最为憋屈的一世？”小道士顿了顿，又道：“你也不必伤感，一百二十岁，我人仙寿数已尽，此去不过是回归本源罢了。成就长生固然可喜，若是不成，也没有什么关系。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而已。”说完他又揶揄道：“况且我留在这里，平白给道观惹麻烦。又是查身份证，又是要你下载国家反诈APP的……明天早上说不得那个派出所的小姑娘又要上山来了。”老道士闻言也不禁莞尔，“若非从小受师祖教导，我也不信你有一百二十岁……”说到这里，老道士不由有些伤感，“那徒孙祝师祖您老人家一路顺风。”小道士也有些动容，“我走之后道观你也需好生打理。虽说道不言寿，不过我已经为你算过，若是修身养性，百岁总是可期……”老道士神情一黯，“虽活百岁，怕也等不到再见师祖之日了。”小道士没有再说什么，大道并非无情，修道之人，更是要有一颗救世济民之心，否则何以成道？南边的天空，一抹亮光直刺南斗天府星。小道士长身而起，“北斗主死，南斗主生，天府星司命主寿。我去正当时也。”一缕阴神自小道士头顶百会冲出，化作一缕流光，顷刻间与那抹亮光汇合，划破天际而去。小道士的身体兀自保持不动，只是呼吸和心跳已经停止了。老道士对着小道士，澄心存神，拱手作揖，“恭贺师祖羽化登仙！”……莫相安神魂飘荡无所皈依，渺渺茫茫之际，凭空生出一阵白烟。白烟里闪出两个人，头戴尖帽，舌头伸得老长。一人穿着白衣，尖帽上写着“一见生财”。一人一身黑衣，尖帽上写着“天下太平”。莫相安熟读道藏，如何不知这正是地府的鬼差～黑白无常。“唉，终究难逃一死，且跟他们去吧。不过我身死之后，居然能得见光明，也算难得了。”莫相安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自己的尸身，一咬牙便向两位鬼差行去。天空中一抹流光疾冲而下，顷刻间裹挟住莫相安的魂魄，两股意识合而为一，顷刻间莫相安魂魄便变得凝实无比。莫相安冲着两位鬼差拱拱手，笑道：“两位鬼差大人怕是白跑了一趟，小道刚刚成就阴神，玩得兴起，一时居然忘了回去。小道这就附体，恕罪！恕罪！”黑白无常面面相觑，显然不太相信莫相安的话。莫相安也不废话，嗖的一声便钻入了自己的身体。然后七窍流血的莫相安从地上坐起，还不忘对着空**手，“请回！请回！改日再向两位尊使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