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重逢

　　尸体被村民随意找个地方埋了，两个泼皮被公差带走了，最后只怕也难逃一死。一天时间直接或者间接死在莫相安手里的，就有七条人命，哪怕他向道之心甚坚，这些人也有取死之道，莫相安也难免不受触动。两世为人，这一世，他一直被魏东来保护得很好，从来没有直面生死的时候。而在后世那个年代，他活了一百二十岁，除了战乱期间，他为保境安民杀过倭寇之外，承平之后，也从未出过手。一直在道观之中，潜修大道。看着眼前破败的茅屋，莫相安第一次没有了整修的欲望。杀孽一起，麻烦旋踵而至。自己若是还留在小河村，只怕会给村民带来无尽的麻烦。此地已非潜修大道的好所在了。道家修行，讲究乱世出山，盛世避世。财、侣、法、地，都是辅助的要素。他打算等青梧回来之后，变卖田产，安排好青梧，就去游历天下，寻找自己的机缘。眼前还是得将茅屋稍微修葺，至少要能住人。只是不知道青梧回来，看到自己当家看待的地方，破败成这个样子，会怎样生气。莫相安眼睛稍能视物，便没有叫村民帮忙。自己找来锯子斧头等工具，忙活了一天，总算将屋檐和大门装上了。第二天上了屋顶，正在铺陈茅草之际。两匹快马从村口呼啸而至，转眼就来到了莫相安的身边。青梧见了莫相安还未开口，眼睛倒是先红了。“骗子！”莫相安从屋顶上爬下来，笑道：“青梧妹子这话却是从何说起？”说完又对郑荣一拱手，“大哥！”郑荣瞧见莫相安模样，也是大笑，“见你无恙，我便安心了。”稍顿，又诧异道：“贤弟眼疾可是好了？”“也就能见个大概模样。咦？大哥果然高大威猛，仪表堂堂。”“哈哈哈，贤弟过誉了。比不得贤弟美玉之姿。”“呸，两个大男人也不知羞。”郑荣与莫相安相视哈哈大笑。莫相安仔细去看青梧时，虽然五官仍然看不大清，但看身条便知是个美人。“青梧妹子也长得俊俏，这些天却是辛苦你了。”青梧一羞，十几日奔波劳碌，听了这句话，阴霾尽散。莫相安招呼二人入内。青梧如女主人一般为二人烹茶。莫相安将陈五等人的事情说了。郑荣重重地一拍桌子，大喝道：“杀得好！只恨当时没有除恶务尽，让贤弟遭逢此难。”郑荣见青梧在灶台忙碌，压低声音耳语道：“贤弟，青梧……”他欲言又止，莫相安察觉有异，“大哥有话尽管直说，青梧乃魏叔之女，不是外人。”“青梧……罢了，让她自己与你说吧。”郑荣一个昂藏大汉此时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搞得莫相安一头雾水。青梧端茶倒水，走来走去，其实一直关注着二人的谈话，听到这里便大大方方说道：“我是青丘狐族。”青梧说完，直愣愣地看着莫相安。“哦，我知道了。”“我是说，我不是人。”“我不许你这样骂自己……”青梧气笑了，“修道之人谁见了我都是喊打喊杀的。”“任谁动你一根毫毛，我必不与他干休。”“你为什么是这副态度？”“那你要我什么态度？”“你不感到意外吗？或者你不认为修士与妖族誓不两立？”莫相安笑着拉青梧坐下，“魏叔没有教我这些。”青梧舒了口气，不过还是有些不甘心，“你是因为他才对我好吗？”莫相安沉吟，“是，也不完全是。”青梧面露失望之色。莫相安继续道：“魏叔的嘱托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我有危险，你不怕身份暴露的风险，风餐露宿为我请来强援，这份恩德，我永不敢忘。”“我可不稀罕你报恩。”青梧的脸色并没有好看一些，这不是她要的答案。她气呼呼进了自己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郑荣呵呵笑着全程看戏。莫相安道：“大哥，青梧去你们灵隐门，究竟发生了什么？”郑荣道：“青梧其实说得没错，妖族与修士本就誓不两立。修道之人碰着了妖族动辄打杀，开明一些的也是驱逐了事。像兄弟一样，对妖族全然不怀成见的，绝无仅有。”“你们灵隐门也是这样？”郑荣不说话。莫相安心内了然，喃喃道：“那她去请你，吃了不少苦吧？”“是受了一点伤……”莫相安霍然而起。郑荣连忙扯住他的胳膊，“贤弟不要急，家师已经将她治好了。”“是谁打伤了她？”郑荣面露难色，“贤弟，看在哥哥的面上，此事就此作罢吧。你若实在心气不顺，责任为兄一肩担之，要打要罚，我绝无二话。”莫相安颓然长叹，“罢了，罢了，大哥听我有难，千里驰援，尊师又治好了青梧的伤势，我怎好恩将仇报？”顿了顿，莫相安又道：“只是此事可一而不可再，以后若是有人想要伤害青梧，你莫要拦我。”听闻莫相安不再追究，郑荣当下将胸脯拍得山响，“不消贤弟吩咐，青梧是贤弟的妹子，那也就是我的妹子，以后若是有人欺负她，我定不与他干休！”莫相安想起一事，又问道：“大哥可曾听过华严宗？”“华严宗是我河间府有数的名门大派，怎么？贤弟与华严宗有旧？”“势力很大？”莫相安不答反问。郑荣见他这副模样，脸色也郑重了起来，“华严宗是河间府唯一一个拥有飞升修士的宗门。贤弟若是与其有仇，为兄便请师尊出马，为你化解一二。”莫相安心中震撼，“怪不得那两人一副目无余子的模样，原来有这般大的靠山。”郑荣见莫相安沉吟，还以为他拉不下面子，又劝道：“华严宗祈雨祷晴，驱鬼捉妖，很是为河间府百姓做了些善事。如果不是生死大仇，没有必要非要和他们过不去。”他不说华严宗找莫相安的麻烦，只说莫相安与华严宗过不去，已经很是顾及莫相安的面子了。郑荣已经打定主意不管莫相安同不同意，也要请师傅玄机子去为莫相安说和。莫相安见郑荣误解了他的意思，笑着解释，“大哥误会了，我没有什么面子放不下的。”当即便将吴渥、吕丹之事详细说了。郑荣听了心头一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看样子还是华严宗的前辈有求于你。不过贤弟若是有暇，不妨去华严宗走上一遭，事情如果不是太为难，贤弟顺手帮了他们，这个恩怨也就解了。”莫相安听了颇为意动，后世他已经修到了阴神境界，这辈子只要按部就班，蕴养法力，达到阴神自是水到渠成。而华严宗有飞升修士，让他心向往之。青梧贴着房门听二人谈话，听到莫相安对她的关切溢于言表，心里稍许怨气早就烟消云散了。她从房内走出来，为二人沏茶续杯。“莫大哥，过两日我便要走了。”莫相安仍然在想着华严宗的事，闻言一愣，“去哪？”“天师府辖下义妖学院，玄真子道长已经为我写好了推荐信。”“义妖学院？”莫相安疑惑不解，转头看向郑荣。“咳咳，”郑荣咳嗽两声，“贤弟莫怪大哥先斩后奏，这是好事。青梧去了，也能谋个正经出身。虽为妖族不容，不过以后出来，再不会有人族修士与她为难了。”“青梧你自己怎么想？我的意思是你如果不去义妖学院，我也不会让人欺负你。”青梧何尝不想守在莫相安身边，只是想起玄机子对她说的话，她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想去。”“那好，明日我就变卖了田产，送你去天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