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句芒图

　　夜里，无瘴野桃林中，一堆火炭围成一圈，中央放置着一个粗略打磨的方形木墩。

　　陆山便盘坐于这简单垒成的木质祭坛上，在外侧一圈火炭上，山蛮们赤脚于火炭上跳舞。

　　这是山蛮的祭祀舞，他们披头散发，舞步凌乱，间以三步一回首，赤脚下的火星飞溅，宛如恶鬼魔影一般。

　　“吁～”

　　突然怪异的音调从老山蛮的嘴里发出，他一手托着陶土匣，一手盖住陆山的头顶。

　　盖云天缩在不远处的阴影中，内心满是对于超自然力量的敬畏。

　　细小的响动传入他的耳中，他低头望去，独角仙、大颚蚂蚁、赤背蜈蚣等等虫豕从枯叶腐植中爬出。

　　各种虫豕汇成一股，沿着老山蛮的衣袍钻进陶土匣内，它们受蛊的气息所激，直接死在匣内土壤上。

　　虫豕尸壳快速腐烂，化为一种夹杂荧光物质的墨绿膏状物质。

　　“我以腐玉虫膏在你身上涂抹神图，此图为东方句芒，鸟面人身，主甲木青气，正与此地桃林相合。”

　　陆山将上半身衣袍敞开，露出瘦骨嶙峋的身体，那胸膛上鼓起一个肉包。

　　这肉包微凸，表皮透明，隐约能够看到其中的虫胚，肉包皮肤下隐隐有细小血管网向四周延伸。

　　老山蛮眼睛微眯，“这虫卵已与宿主相合，似乎没有一丝排斥反应。”

　　在山蛮的记载中，历来有很多山蛮战士植入异虫，以此获得强大力量。

　　异虫的植入如同为人增加一个“器官”，它将与宿主共用一个血肉系统。

　　这并非没有代价，强烈而致命的痛苦会冲击每一个战士的内心。

　　无法战胜这可怕痛苦的战士是无法获得异虫带来的益处。

　　当然这一切陆山必然不会知道，老山蛮视这种痛苦为考验，一种必经的勇士之路。

　　老山蛮用手指沾了沾匣内的虫膏，快速的在陆山皮肤上绘制神图，简单勾勒几笔便成一副鸟头人身图。

　　陆山皱眉，老山蛮手指微颤，涂抹的几笔也分外松散，总有几分学艺不精的模样。

　　似乎看出陆山眼中疑惑，老山蛮低声道：“我萤火蛮只是小部，巫法知识几乎断绝，这甲木加持法也是几代蛮巫整理所创。”

　　说着老山蛮刺破手指，以血液在句芒神图中轻轻一点，这一点需以自身灵性点化。

　　老山蛮脸上煞白一片，这一点已经抽去他的精气神三宝。

　　陆山深吸一口气，桃林中有气流随他呼吸而动，卷起枝头上的桃花形成一道粉色花雨。

　　视野中，有粉色荧光闪现，这些粉色荧光隐于稀薄瘴气中，受他身上神图牵引，慢慢依附到神图上。

　　又有淡绿气流从林中慢慢显化，一丝丝流转于陆山肉体中，难以言喻的舒畅感充斥心头，如大觉初醒般，整个世界都蒙上一层令人舒适的湛蓝色。

　　“句芒会庇护你不受瘴气侵袭，但记住它只有一刻钟的效用。”

　　老山蛮说着又将那把祭祀刃塞入陆山手中，“祭祀刃有一定的破邪之能，但愿它能庇护你。”

　　“一刻钟，但愿足够！”

　　陆山接过祭祀刃，并站起身来，将短剑剑鞘插进牛皮腰带，足尖发劲，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一般，直接冲入外层瘴气中。

　　“吼！”

　　一声咆哮如虎啸山林，不一会儿便有猿啼声呼应，双方已经感应到彼此位置。

　　只是几个呼吸双方便已奔跑数里之地，陆山已经看到那瘴气中的模糊猴影。

　　神图加持己身，但陆山与对方的技击经验却差距悬殊，如今只有一个方法，以伤换伤。

　　“呜呜！”

　　老猴未至，掌风已扑面而来，陆山侧耳闪避，身体也如猿猴般在林间腾挪。

　　老猴狂催掌劲，这掌劲隔空击出，刹那间碎木四散溅射开来。

　　“好掌功！”

　　陆山也不竟佩服，老猴能有如斯掌力，其中苦修自不必多说。

　　“刺！”

　　老猴招式转换之际，陆山悍然出手，短剑破开重重瘴雾，精准刺向老猴左眼。

　　老猴狰狞一笑，似乎就已算到陆山在此时出手，双掌一合直接夹住剑刃。

　　“吱！”

　　老猴忽然一声急促尖叫，直接松开剑刃，将两臂护在面门处。

　　陆山还藏有一把短刃，就是那老山蛮赠送的祭祀刃，这刃向着老猴头上桃木冠送去。

　　老猴惊慌之下，直接舍弃短剑，慌忙护住头上桃木冠。

　　“果然，你能在瘴气中穿行无碍，全赖这桃木冠之功。”

　　老猴脸颊抽动，被陆山说破它最大的隐秘，心中杀意已经无法抑制。

　　“吱！”

　　老猴双臂一甩，空气中连续暴响八下，一股冲击力道将陆山甩出。

　　刚站稳身形，老猴一击直拳朝着陆山打开，这一拳乃是堂堂正正的打法，又带着冲拳的势头，仿佛能开山裂石般。

　　拳头在陆山眼中无限放大，他竟然被拳势吓住。

　　皮肤上句芒神图一闪，陆山心底不由自主升起一股狠劲。

　　只见他微微侧开头，以毫厘之差闪开这一拳。

　　“嘭！”

　　老猴拳头打在陆山身后桃树上，整颗树拦腰而断，未等老猴变换拳招，陆山的一剑一刃已经刺入老猴两腰间。

　　“嗯！”

　　陆山运转全身劲力，尤其是句芒神图所加持的虎力，但他双手中的剑与刃仿佛插入岩石中，堪堪刺入三寸，竟不能再进一分。

　　老猴与陆山面对面，陆山几乎能闻到老猴口中腥臭。

　　双方已经僵持住，老猴浑身内劲抵住腰侧刺入的利刃，而陆山则奋力上刺。

　　陆山紧咬牙关，突然改变力道，双手中的一剑一刃向两便侧滑过去。

　　刃口划开一寸，老猴腰腹肌肉紧绷，硬生生夹住利刃。

　　电光火石之间，陆山脑中杂念纷飞，竟不知应该弃刃而退，还是继续发力刺击。

　　忽然目光一定，他的眼睛正好看到老猴腹部的旧伤。

　　一记头锤果断撞去，那旧伤又撕裂开来。

　　老猴猝不及防的受此一击，那紧绷的肌肉一松，再也夹不住刃口。

　　“滋啦！”

　　老猴两侧腰腹被切开一道大口，伤口血肉翻开，粉嫩脏器与血液纷纷破口而出。

　　“噗！”

　　老猴喷出一口逆血，直接喷在陆山面门上，它踉跄的后退一步，突然一掌打出，正印在陆山胸膛。

　　陆山受此一掌，顿时飞出一丈开来，身子撞进一处灌木丛中，已经是半昏迷状态。

　　老猴坐在地上，眼里尽是对死亡的恐惧，它将内劲发散直腰腹诸穴位。

　　伤口肌肉开始紧绷收缩，那血肉翻卷的创伤慢慢收缩成一条缝。

　　老猴艰难起身，柔软腹部处的旧伤又迸裂几寸。

　　“宝...贝！”

　　老猴断断续续的吐出人言。

　　半昏迷状态的陆山听到老猴的话顿时清醒许多，他吐出血沫道：“你真是妖魔吗？”

　　老猴死死盯着陆山，准备欺身上前，陆山却是翻身后退，不顾灌木丛里的木刺划破皮肤，径直冲入瘴雾内。

　　老猴没有追击过去，它的伤势并不允许它这么做，甚至它已经进入生命倒计时。

　　“宝贝！”老猴又说了一声。

　　东南方向，那瘴气最浓之所，老猴毫不犹豫的朝着这个方向奔走过去。

　　老猴前脚刚走，后脚陆山便出现在它原来的位置。

　　陆山的胸骨已经碎开，扯开衣襟可以清晰的看到凹进半寸的掌印。

　　“尧光之宝！”

　　陆山眼中满是炙热之色，传闻中的珍宝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