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山脉有两面,一面延伸至东海与南海的交界处。
而另一面则全在东域的境内。
位于东海与南海的那一面,天气极其恶劣,时而翻风,时而下雨,时而电闪雷鸣。
而在东域的那一面,则是一片广阔无垠地平原,土地肥沃,适合耕种,聚集了大量的凡人居住。
这些凡人聚而成村,渐渐地发展成村镇,经过无数代的繁衍,村镇林立,继而建城。
张家村正是其中的一条村庄,有上万名村民,乃是当地的一条大村。
可是它的位置并不好,虽然人多地多,但座落于太玄山脉的山脚下,适合耕作的土地不仅稀少,而且还极为分散,说是穷乡僻壤也不为过。
好在张家村有修士庇护,不用上交杂七杂八地费用,小日子过的也算有滋有味,虽然做不到大富大贵,但胜在安稳、宁静,不受打扰。
然而,盛极必衰乃是天地至理。
“这就是张家村吗?”张家村平静了一千多年后,终于迎来了大变时刻,一位身穿黑袍,手臂上带着白色带子,一脸哀伤之人,来到了张家村:“依山傍水、鸟语花香,确实是一个宜居之地。”
“想来,也只有这种人杰地灵,钟灵毓秀之地,才能出现像大师兄这种天赋异禀地奇才。”他的突然到访,彻底地打破了这条村庄,往日地宁静安祥,使村庄里面的张氏族人,无不变得慌慌张张、慌作一团。
同一时间,张家村内,十数个年龄不一的小孩子,正在玩捉迷藏。
“大牛,一定要数够一百声才能动,别想耍赖,我们会在暗处看着你。”他们约定好规矩后,大牛开始认认真真、有条不紊地报数:“一……二……”他可不想跟大柱一样,作弊被抓了现行,再也没人跟他玩。
“快藏起来。”其他小孩子在大牛报数后,纷纷行动起来,寻找可供藏匿地隐蔽之地,躲藏起来。
“有一个好地方,绝对没人能找到。”其中一个特别机灵的小孩子,见到同伴们有躲藏在树后的,有躲藏在树上的,也有躲藏在仓库里的,突然间灵机一动,直接跑回家中,爬入床底下,美滋滋地睡了起来。
“快……快看清楚,是不是一航老祖当面。”张氏祠堂内,张氏族老们手执一副画卷,围在摆放于中间位置的棺木旁边,细心地对比着躺在里面的遗体与画卷所画之人,是否为同一人。
“完了,棺木里躺着的,竟然真的是一航老祖。”虽然画卷里之人朝气蓬勃、英明神武,与棺材里那位满头白发,满脸皱纹之人,在形象上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他们这些后人,还是能从脸上的轮廓,看出是同一人。
“完了,完了,张家村要完了。”他们无不一脸慌张之色:“先祖故去,我们张家村到底要何去何从。”
“虽说一航老祖自从他孙儿辈先后故去后,已经彻底地断了凡心,数百年不曾回来过,也从没接见过我们,但他心里还是念着我们这些后人的,一直庇护着我们。”他们心里慌了神:“如今,没了他老人家庇护,我们命如蝼蚁,何以安生?”失去了赖以生存地靠山,他们犹如失去了牙齿的老虎般,再没往日地威风,如今的他们,纵然有肉摆在眼前,也没能力吃,更何况是没肉呢?
“这可如何是好?”他们无不一脸死灰,眉头深锁。
张一航是他们的祖先,守护了张家村一千多年时间,乃是他们的骄傲与守护神,他们为他著书立说和建生祠,书存放于张家祠堂内,供后人阅览,生祠则春秋祭祀,年年供奉,从未断绝。
他的故去,令他们这些一直受他庇护,并且以他为榜样的后人,一时接受不了他故去的噩耗而不知所措起来。
须知,张一航作为亲传弟子出身的金丹真人,拥有庇护一村的名额(外门庇护一家,内门庇护三族,亲传庇护一村),而他每到报备之时,皆会亲自前往福利堂,将那个生他养他,令他永生永世也无法割舍得了的张家村名字,写上,并且从他年轻时的每百年报备一次,到晚年时的每十年一次,他都会亲自写上张家村三个大字。
正是因为有他一直庇护着,所以张家村的村民们,才能以凡人之躯,在弱肉强食地修真界中,过着宁静且不受打扰地悠然生活。
可是,成于此,亦败于此。
由于张家村的幸福源自于张一航,所以他的坐化对于张氏族人而言,犹如天崩地裂般打击心灵。
而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因此,心灵上的受创,直达眼晴,将张氏族人惶恐不安地情绪,通过眼神的变化,彻底地表露无遗。
此时此刻,他们犹如失去了家园的丧家之犬般,变得惶惶不可终日起来。
而惶恐不安地情绪犹如温疫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地蔓延至全村,让所有的张氏族人都变得慌里慌张,做多错多。
“丑态百出,丢尽了大师兄的脸面。”李显坐在椅子上,本来打算冷眼旁观,作个局外人,但当他看到张氏族老们丑陋的嘴脸时,再也做不到毫无所觉了,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来:“岂有此理,这些人简直沾污了大师兄的名声。”他向来以他大师兄为榜样,尊敬着,岂容有人败坏他的名声,本来打算出声指责,但转念一想:“算了,毕竟是大师兄的后人,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李显出身于修仙家族,与他大师兄可以说是两种截然不同地出身,虽然也知张家村没了他大师兄后,将失去庇护,但他并没有直观的认识到,张家村失了庇护后,将会面临着什么样的境遇。
首先,张家村将从有金丹真人庇护的村庄,变为普通的凡人村庄,虽然听上去,差别并不大,但这两者之间的差距,犹如从云端掉落泥潭般的云泥之别。
其次,还要从不用交税的上等人,变为需要纳税的普通人,而税款乃是出了名的名目繁多,足以令张家村的日子变得艰难。
最后,还要受到有修士庇护的村庄欺凌,这个才是大问题,以前有着张一航的庇护,得罪人之事,多多少少也会发生,一千多年下来,不知有多少仇家等着出口气呢?
这还不算,若张家村以后出了漂亮的姑娘,还会面临着被强娶的情况。
这一切的一切,就出在庇护二字上。
而张家村的人,皆是一些凡夫俗子,明知苦难要排山倒海般的来临,那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半个时辰后。
“丢人现眼。”李显在那里等了那么久,那些张氏族老们,竟然还没从惶恐不安地情绪中挣脱出来,令他大为恼火,要不是看在他大师兄的面子上,绝对会甩手而去,免得污了眼睛:“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怎么办,以后我们要怎么办才好,一航老祖啊?您怎么能就这样去了呢?叫我们这些后人怎么活得下去……呜呜……”一位头发花白,叫张晓元的张氏族老突然间崩溃了,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他的哭泣声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瞬间引发了连锁反应,令张氏祠堂内的哭声大作。
“……”
“……”
“丢人现眼,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岂能作妇人态,你们真是丢尽我大师兄的脸面。”李显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大声骂道:“还有,你们为什么活不下去,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别像个娘们似的,惹人厌烦。”他也想听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若是能帮则帮,不能帮,看在他大师兄的份上,也会替他们寻条出路,不会让他们被人随意欺凌就是了。
“李长老,您有所不知,我们没了一航老祖的庇护后,将会面临着纳税,受欺凌,甚至于被强娶族人的事情。”张晓元拖着年迈的躯体,快步跑过去,跪倒在李显的面前,犹带着哭呛道:“若只是纳税,我们咬咬牙也就过去了,日子虽然苦点,但还能活着不是吗?可是受人欺凌,叫我们怎么忍受得下去啊?呜呜……”眼前之人是他们张家村唯一的希望,为了后代们的福泽,他拼了自个儿的老命,大力地磕起头来。
“李长老,求求您,开开恩,救救我们张家村吧!”其他人也跟着跪倒磕头:“我们也不求能像从前那般逍遥,只求有尊严地活着。”
“还有这种事,谁敢。”李显也是怒了,他大师兄才刚死,谁敢欺负他的后人都不成:“说!”
众人同时回道:“李长老,我们以前有一航老祖庇护,啥都不用怕,啥都不用耽心,自然曾经得罪过人,这些人以前奈何不了我们,憋着一肚子气。”他们眼含希望地望着李显:“如今,风水轮流转,我们掉入了泥潭,他们岂能不报复回来,不是强娶我们的闺女,就是污辱我们的人格,让我们怎么活得下去。”李显愿意为他们的一航老祖穿孝服,证明他视一航老祖为长辈,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为了能求得庇护,他们又跪又拜,语气哀伤。
“大师兄,这就是您将遗物,以及遗言托付给我们夫妇的原因吗?为何您不说呢?您应该知道,只要您开口,刀山火海,我都会替您闯,何需要用这种小技俩呢?”李显本来极为疑惑,但一想到那种情况,马上豁然开朗起来:“是了,曾听人言及,人在弥留之际,自尊心都会变得特别强烈。”他终于知道他大师兄为何在跟其他师兄弟道完别后,专门留下他们夫妇的原因了。
道宗讲究人死留名,虎死留皮,他顺着这个思路一想,所有的事情,皆被他串联到一起:“您定是因为不想被人看到软弱的一面,所以才会开不出口,跟我玩了一把心机,耍了一个小手段。”
他之所以会被蒙在鼓里,是因为不得其门而入,所以才会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一旦入了门,只要稍作分析,什么都出来了。
“大师兄,您的意思我明白了,一,让我送您的遗体回张家村安葬,以求魂归故里、落叶归根,二,让我替您守护张家村,让您的后代能安稳地生活下去,三,让我顺道来张家村看看您的后代子孙中,有没有拥有灵根的适龄孩童,要是有的话,替您收归门下,悉心教导。”
他回想起他大师兄当日的指导与关怀。
回想起数百年的相处时光。
回想起往日的点点滴滴。
这些深藏于他脑海里的记忆,历历在目,犹如昨日才发生的一样。
可惜,故人已去,再不复见。
“大师兄,这就是您最后的遗愿吗?如果是的话,您在九泉之下请放心,从今日起,我定会为您守护好张家村,虽然比不上师兄您在之时,但总不至于受人欺凌,我亦会在此择一徒,以全师兄当日代师授艺之恩。”
他心中有了决定后,顿时严肃了起来,对在场的张氏族老们说出他的决定道:“你们听着,从今日起,我李显会代大师兄守护张家村,还会在此收一徒,以全大师兄当日代师教导之恩,你们现在就可以下去安排,十六岁以下的适龄孩童,均可来此,我会在此举行收徒大会。”
张家村村长张晓意和磕破了头的张晓元,以及张氏族老们闻听此言,顿时犹如听到之音般,从对未来的恐惧中挣脱了开来,并且从愁眉苦脸地表情,瞬间过渡到喜形于色。
“高义。”他们毕恭毕敬地跪着,整齐划一地朝向李显,发自内心,无比诚恳地感恩道:“感谢李长老的大恩大德。”由于发乎于心、现乎于行,所以他们的言语铿镪有力,令人一听就能够感觉到,乃是真心实意地。
李显愿意代替张一航守护张家村,并且在张家村收下一徒,对张家村有大恩德,自然有资格受此大礼。
“去吧!”他心安理得地受了这一礼后,温和道:“数百年的交情,理应如此。”
随着李显的这道声音落下,张氏族老们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忙着安排人手下去寻找适龄孩童。
“快……,快快去通知族人。”事关重大,宜早不宜迟,一众族老只是稍一商量,就将时间定了下来:“李仙师在一时三刻后,将在祠堂外,举行收徒大典,不得有误。”他们郑重其事地下了命令:“若不能按时到达会场,将被剥夺仙缘,并且罚劳役十年。”为了让族人重视,他们不得不下狠手。
“遵命。”得到命令的小辈们,生怕通知得慢了,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族人,犹如新生儿用尽吃奶的力气般,憋着口气,跑出祠堂,通知族人去了。
族老们是白操心了,仙缘自古难寻,他们的命令,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般,令整个张家村彻底地骚动起来,特别是有孩子的张氏族人,更是像吃了最令人兴奋的药物般,一脸狂喜,到处疯狂地寻找自家的孩子们。
“三狗儿……大柱子……狗剩……”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些为人父母的人,为了自家的孩子,也是豁出去了,就算跑到气喘吁吁也不敢停下来,当真的跑到脱力时,也只是稍作休息后,就在望子成龙地强大信念中,继续奔跑起来:“福来……秋生……望梅……”
虽然他们皆全力以赴,但要将那些调皮鬼从全村的各个角落里,寻找并且集合起来,绝非易事。
好在那些家中没有适龄孩童的村民,为了张家村能够出仙人,继续免税受庇护,也一同加入了寻找孩子的大军中,要不然,还真不一定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孩子们集合起来。
随着全村村民的出动,张家村顿时鸡飞狗跳、好不热闹。